略帶焦香的咖啡味隨風飄進臥房,隔壁戶的女主人正在料理早餐,規律的鍋鏟敲鼎聲頓止,夾帶蔥味的培根香猛然撲鼻而至。坤叔醒來發覺時候尚早,隨手把鬧鐘扔到一旁繼續倒頭假寐,可現下被這股香氣誘得流涎不止,只得聽由中樞神經命令起床覓食。
拉開窗簾伸個大懶腰,坤叔先向對街的鄰里寒暄問好,隨後轉身步入浴室盥洗。來到廚房,翻遍冰箱竟然尋無半項像樣的食物,為了避免延誤到約定的時間,只得煮碗泡麵暫時充飢。
『哄~哄~』的引擎聲由遠至近而來,最後靜止於自家門口,坤叔囫圇吞下幾口剩餘麵湯,推開窗戶探頭查看,清河跨下摩托車,揮手招呼說:「我自作主張提早過來,沒打擾到坤兄吧。」
「沒關係,我老早就醒了。」坤叔推開大門說:「吃飽沒?進來一起用餐。」
「我吃過了,等你準備妥當咱就可以出門了。」清河說。
「嗯,你先坐一下,我進去收拾東西。」坤叔說。
三分鐘後,坤叔拎了一只灰色背包走出廚房,清河瞥見神像仍然擺在客廳角落那張木桌上,不禁問說:「我以為坤兄忙著打包神像,結果顯然不是這麼一回事,究竟你的背包裡頭裝了些什麼?」
「幾包餅乾而已,路上若是肚子餓可以先墊個胃。」坤叔倒出十來包零嘴說。
「我說大仔…從茄萣開車到歸仁不過半個多小時路程,帶這麼多零食會不會太誇張了!」清河抓一抓額頭說。
「又沒有強迫你吃完,這叫有備無患。」坤叔回應說。
「哈~我以為只有囝仔郎出門才會準備一堆零食。」清河笑說。
坤叔注意到清河打從進門至今,始終緊抓著一只深黑色手提袋,腦中不斷展開各種神祕幻想,於是問說:「你帶了些哪些法寶?硃砂筆?平安符?八掛鏡?還是羅盤?」
「這一袋啊?幾包滷味罷了,若是開車無聊可以解饞。」清河指著提袋說。
「哭夭噠!你還好意思講我,真是龜笑鱉無尾,鱉笑龜頭短短。」坤叔沒好氣說。
「哦?那坤兄是龜還是鱉?」清河反問說。
「看你是哪一隻,我就是另外那一隻。」坤叔笑答。
兩位年逾耳順的老頭,竟然把正經事晾在一旁,好似將要參加遠足的幼齡學童那般興奮,相互評論對方的食物品味,幾乎就要遺忘此行的真正目地,好在兩人終究並未因此誤事。坤叔從後院翻找出瓦楞紙箱來到臨時神桌前,無意間瞥見掉落於桌面的香灰,剛從廚房取來抹布準備擦拭之際,忽然覺得這些香灰排列得極不自然,乍看之下好似某種文字符號。坤叔怔怔地觀看片刻,隨即回過神來,直覺事有蹊蹺,趕緊呼喚說:「阿河過來看一下,這兩個字到底是在寫啥?」
「這種甲骨文我看不懂。」清河觀察半晌才開口說。
「不對,我覺得比較近似於商朝的銘文,只是筆劃精簡許多。」坤叔說。
「究竟是哪種古文,可得經過專家鑑定才算數。」清河謹慎說。
「說得也對。」坤叔問說:「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是千歲爺在向我們指示些什麼?」
「沒人識得這兩個符號的意思,我認為純屬巧合的可能性居多,不必過度臆測。」清河搖頭說。
「嗯,沒必要在這裡浪費時間,咱還是儘快出發吧。」坤叔說。
兩人載運神像驅車開往縱貫公路,隨後銜接快速道路北上,未久即見歸仁交流道指示牌,廂型車從高架橋下切平面道路,坤叔無預警脫口說出:「家將!」
「啥?加什麼醬?」清河摸不著頭緒,疑惑問說。
「不知道怎麼一回事,剛才腦中突然浮現家將兩個字。」坤叔放慢車速回答。
「還是不瞭解…」清河搖頭說。
「咱剛才在桌面上看到那兩個古怪文字,原來是指家將的意思。」坤叔解釋說。
「是這樣喔,我以為坤兄吃滷味還得蘸醬。」清河開玩笑說。
「正經一點噠!」坤叔說:「所以我猜測得沒錯,千歲爺果真有所指示。」
「好噠!不跟你練瘋話,我要開始嚴肅了。」清河問說:「你怎麼突然懂得那些怪字的意思。」
「我也不清楚,只感到一個念頭閃過腦海,那兩個符號就自動和家將二字產生連結。」坤叔聳肩說。
「看你的表情並不像在說謊,難道真有這種怪事。」清河喃喃地說。
「你覺得這個時候指示家將兩個字,究竟代表什麼意思?」坤叔問說。
「我認為千歲爺的意思應該是指,將來祂入廟安座時,需聘請家將團作為駕前護衛。」清河回答。
「嗯,聽起來頗為合理…」坤叔點頭說。
「接下來都是田野小路,我得全神貫注認路。」清河打斷說。
廂型車駛離大馬路轉進郊區小徑,每拐一個彎,路面就愈見狹窄,每打一次方向盤,景色就更加荒蕪,前前後後轉了莫約十幾個彎,周邊建物屈指可數,路旁除了幾座小工廠,舉目所見不是農田便是荒地。
清河示意坤叔放緩車速,車輛穿越一片爬滿藤蔓的竹編籬笆,路面不再鋪滿平整的柏油,竹籬笆所圈圍之處顯然是私有土地,顛簸滑行至碎石子路盡頭,總算駛抵此地僅有的一棟建物前。然而眼前這座所謂的工廠,不過就是兩個鐵皮貨櫃併排焊接起來,草率地擺放在這一塊乾泥巴地上罷了,甚至連個像樣的招牌也沒設置,門外僅見一塊灰綠色烤漆板,上頭歪歪斜斜寫著"木雕、傢俱、神像"幾個斗大紅字。坤叔望著這棟簡陋建築,心想:「難怪阿河主動要求陪同前來,像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,就算抄寫地址給我也未必找得到。」
『汪~汪~汪~』車輛尚未停妥,被栓在鐵籠前的虎斑土狗即時扯開嗓門吠叫示威,不待主人制止便主動噤聲,一對黑亮的眼珠猛盯著來人動態,清河鬆開安全帶說:「到了,就是這裡。」
「這裡?木工廠?」坤叔質疑說。
「別懷疑,快點下車吧。」清河篤定說。
『鏗~鏘~』虎斑土狗冷不防朝向兩人猛衝過來,金屬鎖鍊被牠拉扯清脆聲響,坤叔受此動作驚嚇,大喊說:「阿娘喂,夭壽兇!」同時身子猶如活蝦般猛然往後彈跳,落地時頓失重心,好比打醉拳似的踉蹌倒退不已,為求平衡只得模仿體操選手那般展開雙臂,不住搖擺尾椎方能勉強站穩。
清河強忍笑意伸手指向鎖鍊說:「免驚噠!那隻狗被鏈住了。」
坤叔聞言刻意扭動手腳,轉動頭頸,故作輕鬆地掩飾其窘態,辯解說:「誰在驚!我只是開車太過疲勞,活動一下筋骨而已。」
工廠裡頭一名臉色蠟黃、面頰削瘦的中年男子,始終保持肅穆神情靜默觀察戶外動態,此時總算忍不住嘴角上揚,隨即扳回原本那張撲克臉。虎斑土狗兀自狂吠個不停,廠內那名男子不堪煩吵出言喝止,這隻惡犬才不情不願地鑽入鐵籠,清河逕自走向大門,打招呼說:「阿坎師,好久不見。」
「嗯。」阿坎師點頭回應。
「門外那位就是昨晚在電話向你提及的乾坤兄。」清河介紹說。
「喔。」阿坎師隨口敷衍,接著劈頭問說:「神像咧?還不拿進來讓我看看。」
清河揮手示意坤叔把神像搬進工廠內,阿坎師仔細端詳片刻,推回滑落至鼻尖的厚重黑框眼鏡,輕蔑說:「還好嘛,損壞情況不如你所形容的那麼嚴重。」
「既然你認為是小事一樁,那就萬事拜託了。」清河說。
「等一下,你還沒告訴我祂是誰?」阿坎師指著神像,不耐煩問說。
「是池府千歲。」清河回答。
「我想起來了,你昨晚有講過。」阿坎師說。
「對了!千歲爺交代要儘快修繕妥當,還得麻煩你幫忙趕工。」清河強調說。
阿坎師點頭答應,並伸出三根手指示意交貨天數,隨即轉身面向工作檯不再理會兩人。清河輕咳潤嗓道別,坤叔隨聲附和,阿坎師自顧自地埋首工作,也不轉頭瞧他們一眼,僅是隨便揮手致意,走出鐵皮工廠,坤叔忍不住抱怨說:「從未見過這麼沒禮貌的人。」
「阿坎師只是脾氣古怪了點,其實並不難相處。」清河說。
「嗯,的確很古怪。」坤叔問說:「你剛才提到說,千歲爺交代要儘快修復神像,我怎麼都不知道?」
「阿坎師手頭上的工作太多,若不找個理由要求他趕工,不知道得拖磨多久時間。」清河解釋說。
「原來如此…不過時間逼得這麼緊,阿坎師是否會隨便交差了事。」坤叔質疑說。
「放心噠,阿坎師做事情從不馬虎。」清河說:「時間既定,咱回去翻一下農民曆,挑個好日子幫神像開光點眼。」
兩人打開車門準備離去,坤叔一腳踏上駕駛座隨即轉身下車,彎下腰挑撿一顆灰色礫石,揮動手臂使勁擲出,只見礫石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拋物線,精準命中竹籬笆旁的白鐵狗籠。虎斑土狗豈能容忍這般挑釁行徑,連環不止的狂吠聲震天價響,阿坎師手執藤條步出工廠,指著土狗大聲咒罵喝止。坤叔臉上堆滿笑容坐回駕駛座,清河見狀搖頭苦笑說:「你怎會這麼無聊,幹嘛跟牲畜一般見識。」
「現在要直接回茄萣嗎?」坤叔顧左右而言他說。
「反正都出門了,乾脆來去台南市購買神衣、神冠,這樣改天就不必專程跑一趟。」清河回答。
「好主意!我的腦中已經浮現蝦仁炒飯、小卷米粉、鱔魚意麵、土魠魚羹、白糖糕的影像。」坤叔興奮說。
「現在吃午餐會不會太早?我還不覺得餓。」清河問說。
「不會噠,駛到台南市還得找個停車位,再加上採購時間,事情辦完也差不多接近中午了。」坤叔堅持說。
「由你安排,剛才提到那幾道小吃挺合我的胃口,小弟深感認同。」清河說完,立即補上一句:「至於欺負動物這件事,小弟則不敢苟同,哈哈。」
「哭夭噠!我是想鍛鍊臂力,誰知道註死丟中狗籠。」坤叔攤手硬拗說。
神明裝備添購齊全,兩人迅即展開大胃王式的掃攤行動,品嚐完名單中的美食仍不過癮,最後還加點了黑糖剉冰才感到滿足。回程途中,驟然下起一陣午後雷陣雨,雨勢來得急去得更快,非但沒能逼退惱人暑氣,微量雨滴落在發燙的柏油路面蒸發成高溫水氣,反而使得雨後的空氣愈加燠熱悶濕,此時此刻,似乎只有冷氣房才是最佳的消暑選擇。
氣溫一日高過一日,坤叔對於外出作釣一事感到興致索然,閒來無事只好取出釣具擦拭保養。
算一算時間,阿坎師允諾的交貨日期已屆,許久未曾聽聞的電話鈴聲響得及時,坤叔暗自猜測,應當是阿坎師來電通知他前去取回神像。坤叔拿起話筒應答,沒想到電話那頭竟是日思夜念的明洋,當他獲知兒子告知將會返鄉過節,還真巴不得明晨一覺睡醒便是端午。
甫掛上話筒,鈴聲旋即再次響起,坤叔早已記不得,家中的電話線究竟有多久未曾如此忙碌,果然不出所料,這回確實是阿坎師來電通知,表示清河已委託人在關廟附近的文良前去取回神像,要他不必白跑一趟,只需準時前往金鑾宮赴會即可。
嘴裡哼吟南曲小調,腳下踩踏古董鐵馬,悠然馳騁於鄉間小徑,坤叔提早半小時抵達金鑾宮,主動幫忙張羅零碎瑣事,一柱香時間過去,文良隨後來到廟前廣場,把臉部裹有紅紙的神像搬運至正殿神案上。眾人搶先爭睹修繕後的池府千歲,赫見其外層已然噴上炫光奪目的金漆,下頷重新植滿濃黑茂密的髯鬚,整修過後那副威風凜凜的樣貌,著實難以與祂剛被拾獲時的落魄模樣作聯想,坤叔不由得真心誇讚阿坎師的手藝精湛。清河手持清單逐一查點,確認所有法器、道具、貢品皆已備齊,現下只待吉時到來,文良悄聲問說:「待會開光儀式是由清河兄執行嗎?」
「當然不是,廟方請來一名道長主持儀式。」清河回答。
「時間就快到了,道長人呢?」文良接著問說。
「來了!來了!說人人到。」清河指向立於停車場那人說。
所有人即時停止交談,佇立於殿前肅靜等候,道長踏上階梯來到二樓,眾人目光全數聚集在那張宛若橘皮的粗糙臉皮上。道長似乎不太習慣受此注目大禮,不由得彆扭地擠眉弄眼,伸手搔刮臉頰中間那只暗紅色酒糟鼻,自我調侃說:「感謝大家對我投以關愛眼神,然而粗皮道長乃鄙俗之輩,不值得各位如此厚禮相待,請將本人當作尋常道士看待即可。」
粗皮道長所說的每一字皆混雜著濃濁的鼻音,每一句皆夾帶著上揚的尾音,不少人被他的滑稽容貌以及怪腔怪調惹得當場發噱。坤叔瞧見粗皮師猶如麵龜似的腫脹雙頰,隨著他講話的節奏不住抖動,總覺得此人天生帶有莫名喜感,差點忍俊不住噗嗤笑出,為免失態只得趕緊收斂嘴角,假裝微笑點頭示意。至於文良則是握緊拳頭強忍笑意,憋到渾身顫抖不已,清河見狀拉扯其衣角提醒他切勿失態,文良這才勉強控制住過於高昂的情緒。
酉時一到,清河朗聲向所有觀禮者宣布開光儀式立刻開始,粗皮道長隨即以"淨天地神咒"作為儀式開端。
「天地自然 穢氣分散 洞中玄虛 晃朗太元
八方威神 使我自然 靈寶符命 普告九天
乾羅答那 洞罡太玄 斬妖縛邪 度人萬千
中山神咒 元始玉文 持誦一遍 卻病延年
按行五嶽 八海知聞 魔王束首 侍衛我軒
凶穢消散 道氣長存 急急如律令」粗皮道長遊走於大殿內外,連續覆誦三遍經文,以求達到淨壇去煞之效。現場群眾千萬料想不到,粗皮道長唸誦咒文的語調不急不徐,音律頓挫分明,現下穩重且莊嚴的形象,與適才可笑的模樣判若兩人,坤叔與文良驚訝到相覷無言。
淨壇完畢,廟工揭去遮掩神像面部那張紅紙,粗皮道長即刻口誦"開光鏡咒",清河立於神案旁邊,手持開光鏡調整角度,使鏡面反射出的耀眼金光映照於神像。粗皮道長隨後改誦"開光筆咒",同時手持毛筆沾上硃砂敕點神頭,緊接著敕點左、右神眼,再依照口、鼻、耳順序敕點五竅,接下來便是敕點四肢,最後以敕點神像的腰部收尾,過程當中,清河隨時配合他的動作唸誦一些吉詳話。粗皮道長放下硃砂筆改執一整把焚香,置於神像面前不住使勁搧動,催動術法供請池府千歲靈體入神,直到手中香束發火即告圓滿功成。
清河為神像戴上神冠披上神衣,使得池府千歲更顯神威赫赫,眾人此時總算得以詳觀祂栩栩如生的面部表情,見者莫不讚佩此一精緻雕工。清河輕咳潤喉,朗聲說:「現下開光儀式既成,按照往例,得先暫置於金鑾宮寄壇,有意奉祀者須獲千歲爺允杯方可請回家中安座。」
粗皮道長手捧底座準備端起神像,忽覺手感沉重非常,第一時間意識到事有蹊蹺,喃喃自問是否該擲筊請示千歲爺?坤叔聞言主動前去索取筊杯,未出幾步即被叫回,清河伸手指向神案說:「坤兄,趕緊過來看!」
「咦?香爐距離神桌起碼三米,香灰竟能飄得這麼遠。」坤叔訝異說。
「這不是重點噠!」清河說:「你看這堆香灰排列成的符號,與前幾天早上看到那些是否相同?」
「聽你這樣講我才想到,確實很像之前那些怪字,只是這回字數增加許多。」坤叔點頭說。
「或許千歲爺有事指示,你趕快瞧瞧上頭寫些什麼。」清河催促說。
其他人不明白坤叔何以識得這堆古怪文字,原本漸散的人潮好奇湊回神案前看熱鬧,坤叔緊盯香灰良久,時而皺眉苦思,時而搖頭嘆氣,一副苦無頭緒的懊惱模樣,清河見狀只得勸他切勿勉強。眾人不抱期望準備離去之際,坤叔倏忽眼神一亮,逐字逐句說出:「萬福宮源,代天巡狩,奔勞四方,使命未竟,不克歸返。」
「池府千歲指示祂分靈自萬福宮,奉玉帝御旨巡按人間,跑遍東南西北奔波勞碌,因身上任務尚未達成,所以不便返回祖廟。」粗皮道長自行充當桌頭翻譯說。
「白砂崙那個萬福宮嗎?」、「究竟是什麼任務還沒完成?」、「所以神像是要留在金鑾宮嗎?」、「總覺得千歲爺還有話尚未交代…」圍觀群眾七嘴八舌熱烈討論,多數認定此話應有後續,於是目光焦點落到坤叔身上,只見他聳肩表示言無不盡。
突然間,文良目睹香灰未藉任何外力擾動,無緣無故自行移位,興奮呼喊所有人低頭察看,驚見香灰竟在眾目睽睽之下,重新排列成另一組文字符號,圍觀群眾莫不嘖嘖稱奇。坤叔望著香灰發愣片晌,緩緩開口說:「暫祀呂宅,借置一隅,職責達成,便歸本位。」
「粗皮師,大家都聽得懂,你無需解釋。」文良難忍他的怪腔怪調,試圖阻止說。
「池府千歲暫時奉祀在…呂宅是指哪裡?」粗皮道長依然故我說。
「敝姓呂,呂宅應當是指我家。」坤叔回答。
「嗯,接下來…只需借用廳房角落安置,待祂完成任務以後,便要回歸來源宮廟。」粗皮道長說。
「煩死人了!誰可以讓他閉嘴啊…」文良碎嘴抱怨說。
池府千歲下達明確旨意,坤叔當然得遵照辦理,清河直覺尚有疑慮,只是一時理不清思緒,於是詢問說:「個人認為千歲爺仍未指示清楚,煩請大家多等待一會,不知坤兄意思如何?」
「反正現在回家也無事可做,我沒意見。」坤叔同意說。
等待期間,清河提及曾在臨時神案上見過香灰文字之事,眾人此時總算明白,何以坤叔能夠解讀這些古怪文字,一夥人聊到已無話題,桌上香灰依然未見動靜,坤叔提議說:「這樣等待下去不是辦法,我看就先到此為止。」
「也好,實在等太久了。」文良附議說。
「欸~粗皮同學。」清河突然問說:「我認為這種符號像甲骨文,坤兄卻說是銘文,道長覺得呢?」
「你不會去搏杯問神喔!」粗皮道長不屑說:「本道從未見過這種文字,只看過財迷心竅的賭徒盯著香灰研究明牌,我認為那些人只不過是癡心妄想之輩。」
「敢問粗皮師可是懷疑我在裝神弄鬼?」坤叔笑問說。
「香灰當著眾人面前自行移位,本道查驗過並非江湖術士的無聊把戲,世間事無奇不有,由不得我不信邪。再者,粗皮與清河熟識多年,本道信得過他的為人。最重要的觀察點當然是動機,凡是說謊騙人者必有所謀,然而坤兄所言並無自我圖利之舉,你說是不是咧?」粗皮道長說。
「喂,粗皮仔。」清河不死心追問說:「講那麼多還是沒回答我的問題,這堆符號究竟是哪種古文?」
「早說過不知道,管它是神文還是仙文,反正坤兄懂得解讀就好。」粗皮道長攤手說。
「哈哈,就當作是神文吧!其實我也很納悶為何自己能夠解讀這些符號,搞不好患了妄想症。」坤叔笑說。
粗皮道長還得趕赴別間宮廟,於是揮手告別眾人,圍在神案前湊熱鬧的群眾,緊接著他的腳後跟逐一散去,大殿立即恢復平時的莊嚴肅穆。文良說:「神桌上通常不能擺設兩尊神明,坤兄是否考慮再撿一尊湊個單數。」
「三八噠!千歲爺都說是暫置一隅,不要將祂請上神桌就好。」清河說。
「我瞭解,就像先前那樣,在客廳角落擺個臨時神案即可。」坤叔說。
「沒想到坤兄此後還得奉祀千歲爺,真是辛苦你了。」文良說。
「只不過早晚多燒幾柱香罷了,算不上什麼麻煩事,反正我現在閒到整天抓蝨母互咬。」坤叔笑說。
「不得不提醒坤兄,剛才千歲爺提到什麼使命未竟,恐怕不只是早晚燒柱香這麼簡單,搞不好與你日前提及的家將有關。」清河說:「然而一切僅止於猜測,需請坤兄多加留意,但也不必過度操煩。」
「我明白了,多謝你的提醒。」坤叔說。
「若有需要幫忙儘管向我們開口,千萬不要自己悶著頭瞎忙。」文良說。
坤叔現下滿心期待著另一件事,等到清河返回辦公室處理廟務,等不及開口問文良說:「你早知道明洋端午節會回來,對吧?」
「當然知道,看你笑得合不攏嘴。」文良回答。
「你啥時打電話給他的?跟他聊些什麼?」坤叔接著問說。
「前天晚上通過電話,我還趁機唸了他幾句。」文良說。
「不是跟你講過別太苛責他!」坤叔說:「家裡應該是最溫暖舒適的地方,我可不想讓他感覺回到老家渡個假都倍感壓力。」
「跟你開玩笑的,我和明洋只有閒聊一下近況,結果他自己主動告知說端午節要回來,電話中完全沒有提起你。」文良回應說。
「原來你們根本沒有提到我…」坤叔嘆口氣說:「唉,突然覺得有點落寞。」
「哭夭噠!實在是搞不懂你欸。」文良搖頭說。
坤叔與文良不斷圍繞此一話題打轉,直到火紅暮日映照天際方休,兩人瞧見夜色將臨,這才連忙收拾貢品返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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