親睹鰻怪歿於范將軍之手,堢壠、倩倩與赭仙內心稍感釋懷,皆為露霜的靈魂得以安息而感到欣慰。然而修煉靈天性好生惡殺,所以並無痛快之意,甚至為了鰻怪落得這般悽愴下場而覺得惋惜,謝將軍瞧見他們抑鬱寫在臉上,不解問說:「此一孽畜受誅,三位理應欣喜才是,何以一臉頹喪?」
「不論是好是壞,再怎麼說也是一條生命,如此結局難免令人感慨。」倩倩愁悶說。
「留一命則枉送更多無辜生命,如此豈不更加遺憾。」范將軍(黃騰)說。
「若牠懂得善用靈氣修心煉性,戮力養成智慧終能道成登天,可惜!」赭仙感嘆說。
「此鰻行為全憑野性本能,與你們無可比擬,牠的存在著實悖逆天理。」甘將軍(冠天)說。
「瞧牠這副模樣少說也有三五百歲,怎會野蠻如昔,真教人猜不透。」倩倩疑惑說。
「此怪並非巧遇機緣天然生成,而是遭受外力強迫改造,才會導致這般異常發展。」甘將軍(冠天)說。
「此話何意?」堢壠問說。
甘將軍尚未開口,赤若心倏忽大動作從瀑布旁的斷崖一躍而下,雙足輕蹬凸出於石璧的巨岩,變向跳往斜坡上的樹叢,藉由樹枝的彈性抵消下墜重力,隨即腳蹬樹幹落於地面,奔至潭邊打斷眾人談話,插嘴說:「你們幹嘛不等我下來就逕自聊開。」
「唷~身手還不賴嘛!」倩倩酸說:「好意思躲到鰻怪死透了才滾下來與我們裝熟。」
「要不是老傢伙不許本人出手,我又何必獨自留在峭壁上觀戰。」赤若心指著赭仙說。
「老狐狸千叮萬囑不能讓你有任何閃失,所以劣者不能讓你犯險。」赭仙無奈說。
「舅父有名有姓的,勿再稱呼他老狐狸。」赤若心抗議說。
「先別說這些,麟甲君以身當餌牽制鰻怪,莫非也是高人指點?」柳將軍(地淵)問說。
「絕無可能是赭仙的主意,我猜所謂的高人就是池府千歲,對吧!」倩倩臆測說。
「江湖一點訣,講破不值錢。」赭仙承認說:「既然妳已點破,劣者便不再贅述。」
「何必故作神秘,除了幾位山神,你還能認識哪些神祇。」倩倩斜睨說。
「多得很,比如劣者曾於四百年前染上重症瀕死,正是大道公降凡救治。」赭仙說。
「當時赭仙已有九百年修為,理應百病不懼才是,究竟哪種惡疾這般厲害?」堢壠驚訝問說。
「唉,說來話長…」赭仙欲言又止。
忽感腳下一陣輕微地動,瀑布旁那一面斷崖隨後傳出碎石滾落溪床的『噼哩~啪啦~』聲響,循聲望去,驚見一巍峨身影自石壁內走出,再次引發一陣小規模落石。鹿寮山神現身說:「誅怪既成,還不儘速收拾善後,汝等欲碎嘴至幾時?」
「祢可真懂得挑時間,特地等到將爺收拾鰻怪才現身,實在好膽識。」赤若心諷刺說。
「簡直不識好歹!若非吾在此鎮守,整座峽谷恐怕早已崩毀殆盡,汝等業已屍骨無存,何來性命在此胡言。」鹿寮山神說到激動處,臉頰不時有細碎砂石剝落。
「山神莫與小輩計較,劣者在此代他向祢賠罪。」赭仙趕忙打躬作揖說。
「吾等職管轄區地域安危,蕩妖除魔本非吾職,懂沒?」鹿寮山神斥喝說。
「小的不再無禮便是,還望山神莫怪。」赤若心道歉說。
「請問山神此刻現身所為何事?」謝將軍(光玄)詢問說。
「吾特來關心汝等如何收拾這龐然巨屍。」鹿寮山神回應說。
「先別處理屍首,甘將軍尚未說明鰻怪為何有此異常發展?究竟是誰讓牠變成這副模樣?」堢壠焦急問說。
「當時只顧著應付鰻怪突襲,倉促之間並未加以詳查。」甘將軍(冠天)說。
「可否暫留鰻屍讓甘將軍調查清楚?」堢壠轉頭問說。
「稍後收拾無妨。」鹿寮山神同意說。
甘將軍凝氣催法施展無界眼,透過鰻怪的雙眼來到三百多年前,那片悠游著各形各色瑰麗水底生物的湛藍海域,競相爭奇鬥艷的七彩珊瑚礁,忽被一面巨大的菱形陰影所籠罩,為數眾多的各類弱小水族紛紛走閃躲避。然而這隻名為遙影君的巨大魟魚根本瞧不上此等低劣獵物,其視線早已鎖定某一特定目標,只見他悄然繞行至一道揹有墨綠色堅硬甲殻的身影背後,冷不防甩動長有棘刺的尾巴,促使尖端的毒刺猛力戳入兩片鱟殻接縫之處。受襲者正是龍宮中殿北門守將,鱟將軍毒發瀕亡前緊急吐出內丹,託付下屬交予龍王為他續氣復生,豈料半途竟遭攔路強奪。遙影君搶得內丹旋即一分為十,強行灌養十隻鰻苗,使得牠們的外皮組織異常堅韌厚實,接著取出另兩顆由別處搶奪來的內丹,以相同手法餵予鰻苗分食,隨後帶至河口放生任其洄游上溯。十隻鰻苗受內丹影響迅速成長,結夥溯溪游回陸地河川,半年過去,十隻成鰻開始相互吞食,體型不斷脹大的最後一隻僅存者,便以這般異常型態存活迄今。
聽完甘將軍述明原委,鹿寮山神懊惱說:「吾等竟未查覺此物存在,任其橫行三百餘年,著實失職。」
「鰻怪本能狡猾擅匿兼且遷徙不定,掌握其蹤本非易事,山神毋需自責。」甘將軍(冠天)安慰說。
「遙影君惡意栽培鰻怪究竟有何企圖?」倩倩疑問說。
「未能親睹遙影君,無法探知他的想法。」甘將軍(冠天)回答。
「真要追究起來,遙影君才是間接害死露霜的禍首,不知他的下落如何?」堢壠問說。
「海底世界自有龍王掌理秩序,此事到此為止,實無追查之必要。」柳將軍(地淵)勸導說。
「我還有個不情之請,不知諸位將爺願意幫忙否?」倩倩問說。
「但說無妨。」甘將軍(冠天)說。
「我希望露霜姐得以全屍安葬。」倩倩請求說。
「理當如此,只是那把邪刀使用起來極不舒適,得請謝將軍代勞。」范將軍(黃騰)說。
謝將軍二話不說執起鬼棄來到鰻腹中段,右手持穩刀柄,左掌抵緊右掌猛力推送,令刀刃沒入鰻皮,緊接著往前衝刺二十來步,在牠的肚皮劃破一道口子,並使刀身深入牠的腹腔,覓得胃袋切割取下。赭仙、堢壠、倩倩與赤若心目睹此一血淋淋的場面幾乎作嘔,撇過頭閉上眼不忍觀看,謝將軍(光玄)拖出胃袋來他們面前說:「事隔多日,未知露霜之殘骸尚在否,只能盡人事聽天命。」
「謝將軍且慢!」范將軍(黃騰)說:「待我跟他們講幾句話。」
赭仙一等無奈睜眼靜待其言,范將軍冷冽盯著他們,開口說:「本將團完成池二王爺交付之任務本可逕行離去,現下謝將軍應倩倩之請代行髒活,純粹是審視情勢選擇作為,並非心無惻隱殘忍嗜殺。希望你們能夠明白,浮濫給予憐憫反而是求道的障礙,尤以麟甲君之修為,更應領悟此一道理才是。譬如鰻怪的狀況便是降服不了,更加放任不得,是故唯有誅殺一途。」
四者頻頻點頭,不知是真懂抑或裝懂,范將軍(黃騰)接著說:「本將尚有話相贈-當為則為,不當為則不為,謹遵天道審慎為之,透徹此理道成不遠。切記!」
「范將軍所言甚是,麟甲君牢記在心。」赭仙作揖行禮說。
「唉~就是因為參不透,所以還在凡間苦修啊!」堢壠嘆氣說。
「我等修為尚淺情有可原,然而某仙就…」赤若心瞄向赭仙說。
「話題到此為止,謝將軍動手吧。」柳將軍(地淵)催促說。
就在鬼棄割破胃壁瞬間,逾百亡魂自胃袋內爭相竄出,分往四面八方飄離散去,事出突然,加上陰間事務自有城隍爺派遣鬼差處理,八位將爺毫無作為,睜眼目送這群亡魂離去。甘將軍此時總算明白,何以在山神會議當下調問不到露霜之魂魄,原來竟是受困於鰻怪腹內,萬萬沒想到此怪居然貪婪到連獵物的魂魄亦能一併吞噬。
一名隸屬事到司的青面鬼差,忽從斜坡上那片樹林拔腿衝出,神情焦急四下張望,哭喪著臉說:「諸位將爺怎能放任那些亡魂離去?這下慘了,小的該如何是好!」
「何謂放任亡魂離去,把話講清楚!」甘將軍(冠天)怒目瞪視說。
「小的一時心急才會口不擇言,還望甘將軍息怒。」青面鬼差囁嚅說。
「一般新喪善鬼尚能逗留陽間七日,那些枉死冤魂死後即困於鰻腹當中,給予他們三日期限了卻最後心願並不為過,屆時再勞請事到司爺派遣鬼差引領亡魂至地府報到。」謝將軍(光玄)說。
「可是那些亡魂生前散居各處,總不如一網打盡來的方便。」青面鬼差叨絮說。
「事到司於陽間各地皆佈有眼線,陰陽司亦登錄有鬼籍名冊,此事並不難查辦。」謝將軍(光玄)說。
「本將向來只聽從主神號令緝拿滯留陽間之惡鬼,新喪善鬼一向由事到司鬼差引路,這般一再推諉便是怠惰瀆職,難道不怕司爺令你革職查辦。」范將軍(黃騰)罵說。
「請勿呈報事到司爺,小的照辦就是。」青面鬼差說。
「讓本將來對那些亡魂喊話,助你好辦事。」謝將軍(光玄)說。
謝將軍氣擬指尖於扇面勾畫符文,隨即往唇邊輕抹,朗聲說:「諸位亡者聽著,三日後亥時逕行前往台南東嶽殿集合,若有延誤後果自負。」
「這樣有用嗎?」青面鬼差疑惑說:「那些亡魂真會自行報到?」
「懷疑啊,屆時你就知道!」范將軍(黃騰)斥喝說:「都幫到這個地步了還不知感激,在這三日內,事到司該做的事一樣得按步就班辦理。」
「小的在此謝過謝將軍。」青面鬼差躬身說。
「本將才想問你何以佇候於此,莫非早已知曉鰻怪噬魄之事?」柳將軍(地淵)質問說。
「消息是由改原司通報予事到司,他們才是專司追查陽間失蹤者的單位。」青面鬼差說。
「為何各地山神皆不知情,難不成你們並未呈報上級?」柳將軍(地淵)追問說。
「改原司也是數十年前才掌握到鰻怪噬魄之情報,然而首先察知此事的鬼差早已投胎去了,事後消息雖然傳開,卻無鬼差敢上報司爺。」青面鬼差據實回答。
「荒唐!」甘將軍(冠天)怒斥說:「可知爾等嚴重失職拖累多少無辜生靈枉送性命!」
「小的知錯,還望諸位將軍高抬貴手。」青面鬼差跪下求饒說。
「我還擔心另一件事,尋常鬼差恐怕應付不了露霜之魂魄。」柳將軍(地淵)憂慮說。
「極有可能,所以屆時池二王爺應該會派遣我們出陣鎮守現場。」謝將軍(光玄)揣度說。
青面鬼差聞言寬心返回地府,幾位修煉靈無法察見陰間事物,所以對於適才那一連串對話感到一頭霧水,待將爺恢復靜默,堢壠這才問說:「我好像聽聞柳將軍提及露霜?」
「露霜的魂魄被鰻怪所噬,直到剛才甫獲得釋放。」謝將軍(光玄)解釋說。
「她在哪裡?」堢壠左顧右盼說:「為何不肯出來見我?」
「露霜早已離去,咱還是辦正事要緊。」謝將軍(光玄)說完翻出鰻怪胃中之物。
倩倩在一片血肉模糊當中強忍惡臭仔細搜索,憑藉印象認出露霜的下身殘骸,鹿寮山神速令石僕取來粗麻布裹屍,星夜送往中寮山交予山神安葬。處理完露霜之事,現下尚得面對另一件難題,八位將爺怔怔望著長逾百米的龐然鰻屍,一時不知該作何處置,柳將軍(地淵)問說:「麟甲君可有好主意?」
「哈,劣者並無殺生滅屍之經驗。」赭仙笑說。
「不好笑,赭仙的幽默感尚待加強。」堢壠白眼說。
「這副景象讓我聯想到紅燒鰻,現下就缺一把大火。」倩倩說。
「虧妳想得出來,可惜現場沒有醬料。」堢壠接口說。
「呵,本將毫不介意放一把大火燒了牠。」夏大神笑說。
「萬萬不可!」鹿寮山神急忙阻止說:「只怕將爺把整座山給燒了,石杭峽谷可經不起大火折騰。」
「不開玩笑,讓劣者施法縮小牠的體積。」赭仙說完即刻收回鱗甲殼,隨後平展雙臂唸誦咒語,緩慢閉合雙掌於胸前,只見偌大鰻身隨之漸縮至十來米長。
謝將軍平執羽扇催動術法試圖挪移鰻屍,無奈連試數次皆無反應。范將軍步上前去伸出手掌貼緊黏滑鰻皮,卯足全力向前推送,豈料鰻身僅是輕微晃動兩下,驚訝說:「怎會如此沉重?」
「抱歉,劣者只懂得縮放體積,並未研習更改重量之術。」赭仙掩面裝蒜說。
「赭仙做事竟然只做一半,早就料中你沒有多大本事。」倩倩白眼說。
「說得甚對,這回我不得不同意妳。」赤若心附和說。
「至少這等體積易於施力,眾人齊力總該推得動才是。」謝將軍(光玄)說。
鹿寮山神立於鰻身中段,范、謝將軍分站祂的兩側,甘、柳將軍一個看頭、一個顧尾,餘下的各自補上空位排成橫隊,七手八腳將鰻怪屍骸推入深潭底。霎時大量潭水湧出潭面流向下游,鹿寮山神趁勢輕拍兩下石壁引來上游溪水,忽聞轟轟水聲憾動整座峽谷,即見浩淼水勢奔流而下,把潭邊與溪床上殘留的血漬與污穢雜物沖刷乾淨。
鎮夜辛勞終近尾聲,大夥轉向關心春大神的傷勢,倩倩急切問說:「好點沒?」
「不礙事,這乩身的腰傷已近痊癒。」春大神(君宇)回答。
「那就慢慢來,我們有的是時間陪祢療傷。」范將軍(黃騰)睨視說。
「祢還好意思講,此傷可是拜祢所賜。」春大神(君宇)不悅說。
「我怎麼覺得幾位將爺的脾氣多少受到乩身本性影響。」倩倩笑說。
「有這回事嗎?」堢壠問說:「妳怎會知道?」
「嘻嘻,我瞎猜的。」倩倩竊笑說。
「倘若無事,就此解散吧!」甘將軍(冠天)喝令一聲,八位將爺立時收班上路。
四名修煉靈躬身行禮目送,待其遠離,立即分頭將鰻怪伏誅之消息帶予諸位山神。
耳畔響起如雷的『隆~隆~』聲響,騰湧溪水夾帶砂石攪和成泥流沖向下游,溪谷兩側的峭壁經不起大量土石沖刷應聲崩坍,石杭峽谷中、下杭段瞬間夷為平地,八位將爺迄今杳無音訊,未知是生是死。坤叔踢開涼被驚愕坐起,聽聞隔壁房競相響起沉重鼻息,方知夢魘中誤把鼾聲聽成落石聲,當下寬心倒頭續眠。
黃騰在睡夢中仍與鰻怪奮戰不休,雙足不住左踢右蹬,誤把熟睡的冠天踹下床,連帶壓醒打地鋪的德洪,兩人心有不甘,鬼鬼祟祟挖取擺放在床頭櫃的萬金油,瘋狂塗抹於黃騰的口鼻部作為報復,三人嘻笑吵鬧拖累同房的光玄也沒得睡,四人玩心大起,索性來到隔壁房把地淵、君宇、宙雄與荒龍全給叫醒。清河大早來訪聽見八人的笑鬧聲,納悶說:「聽說你們昨晚忙到半暝才回來,幹嘛不多睡一會?」
「大概是被彼此的打呼聲給吵醒,好厲害的八重奏。」坤叔接話說。
「學長作夢把我踹醒,自以為鬼腳七咧。」冠天指著黃騰說。
「還敢講我,你們才是暗使小人步數的白目猴。」黃騰瞪眼說。
「你們自己睡不著就算了,幹嘛特地跑來隔壁房吵醒我們。」地淵責怪說。
「都別吵了!」宙雄問說:「我的肚子好餓啊,有沒有什麼吃的?」
「當然有,廚房裡有準備藥燉鰻魚。」坤叔回答。
「真的假的?哪有人一大早吃這麼補!」德洪詫異說。
「哭夭噠!聽到鰻魚瞬間失去胃口。」宙雄忍不住碎唸,其餘七人同聲附和。
「跟你們開玩笑的,趕快去吃水煎包。」坤叔笑說。
八人用餐完畢陸續走出廚房,落在後頭的君宇一手撫腰、一手扶牆緩步前行,坤叔見他氣色欠佳,關心說:「怎麼一回事,你的狗公腰不要緊吧?」
「稍微痠痛而已,不礙事。」君宇回答。
「你昨晚不是去收服鰻怪,怎麼會閃到腰?」清河開玩笑說:「難不成…你連母鰻也不放過。」
「哈哈~連清河叔都知道君宇性好漁色,而且此漁還是鰻魚。」德洪取笑說。
「你這死變態!」君宇抱怨說:「都怪學長擋住我的視線,才會害我被牠的尾巴掃到。」
「不會生牽拖厝邊,換作是我就抓住牠的尾巴狠摔一頓。」黃騰吹噓說。
「連牠的屍體都推不動了,竟然還有臉皮吹牛。」君宇吐嘈說。
其他人無意被扯入戰局,雙手交叉置於胸前靜觀兩人鬥嘴鼓,君宇佔了上風便不再理會黃騰,轉頭問說:「你們想不想去國術館找師傅推拿一下?」
「我只覺得小腿肚有點痠痛,要去你自己去。」荒龍搖頭說。
「就是啊,腿痠熱敷一下就好了,沒有必要浪費錢。」地淵附和說。
「但我不知道附近哪裡有國術館。」君宇搔頭說。
「你這土生土長的茄萣人怎麼可能不知道!」宙雄驚訝說。
「本人從小到大都是健康寶寶,根本沒見過國術館長得什麼模樣,這次受傷還不是拜某人所賜。」君宇斜眼瞥向黃騰說。
「又在胡亂牽拖,大不了我出錢讓你去中醫診所就是。」黃騰無奈回應說。
「這還差不多,我要推拿、整脊、針灸、拔罐、刮痧、指壓、油壓。」君宇趁機敲竹槓說。
「還想偷渡指壓、油壓咧,免肖想啦!」黃騰說:「我只出掛號費,自費的部份麻煩自行吸收。」
「去你的小氣鬼一枚。」君宇罵說。
「肯幫你出掛號費就不錯了,我猜準是老天爺不爽你劈腿三女,所以才會安排鰻怪弄傷你的狗公腰以示懲罰,我看你就順應天意休養生息。」黃騰嘲諷說。
「聽你在嚎潲,你這隻臭沙公還不是三不五時跟學姐交換體液。」君宇反譏說。
黃騰聞言眼神一凜,不動聲色繞到君宇身後,雙掌合攏握成劍指,冷不防使出一招童子拜觀音直取他的括約肌,君宇中招以後手掩肛門痛罵:「你這個王八蛋,講不過我就玩陰的!」
黃騰一臉得意癟嘴掩笑,捲起衣袖展示其碩大的二頭肌,並掀起上衣秀出八塊結實腹肌,挑釁說:「怎樣?不爽來咬我啊!」
「哇靠!活像擺在海產攤販售的大沙公…」冠天話未說完旋即中招。
「早講過別在他面前提起這三個字,你們偏不信邪。」地淵冷冷地說。
「警告你們可別玩到翻臉。」坤叔緊張說。
「放心啦!」光玄說:「學長的個性賤歸賤,但不會真的變臉動粗。」
「同學無恙否?要不要順便幫你掛直腸內科?」德洪手搭冠天的肩膀問說。
黃騰聞言哈哈大笑,冠天趁其不備還以相同招式,得手以後難掩笑意,豈料黃騰悠悠轉過頭說:「手指頭沒事吧?你這幼稚鬼。」
「哭夭咧,你是什麼怪物!」冠天憤憤然說。
玩鬧一陣,清河興致勃勃問起昨晚的戰況,冠天等人避開危險片段輕描淡寫帶過,兩老仍是聽的膽戰心驚。坤叔事後才想起,原名石杭峽谷的太極峽谷曾在柒零年代發生山崩意外,造成將近三十死三十傷的嚴重慘劇,因此封山管制十餘年,迄今仍未全面對外開放,所以打從將爺出陣就開始忐忑不安,直到早上確定他們平安歸來總算寬心。荒龍瞥見螢幕下方的跑馬燈不時秀出太極峽谷坍方之訊息,趁著坤叔與清河尚未發現,趕緊抓起搖控器關掉電視,轉移話題說:「甘將軍手中那把鐵劍實在爛透了,幸好後來調借鬼棄才能順利解決鰻怪。」
「並不是七星劍太軟,而是鰻皮太硬。」冠天糾正說。
「雖然鬼棄威猛無比,可惜邪氣太重不好操縱。」黃騰說。
「我也有相同的感覺,搞不好普通人根本無法輕易運用那把邪刀。」光玄附和說。
「待會乾脆來去郭常喜博物館選購幾組刀劍,以備不時之需。」荒龍提議說。
「黑白來!」清河否決說:「哪位將爺該執什麼刑具皆有嚴格規範,豈能隨便破壞傳統。」
「不去就算了,反正昨晚沒睡飽,我先上樓補眠。」荒龍打喝欠說。
夏蟬爭鳴擾人清眠,八人小睡片刻即便轉醒,隨意翻閱書架上的雜誌漫畫一邊閒聊,光玄問說:「學長加入家將團以後一直沒時間陪伴學姐,她都不會抱怨嗎?」
「安啦!小別勝新婚,分開一段時間再見面反而更加激情。」黃騰回應說。
「我也因此冷落了那三位阿那達,怎麼不見你來關心我。」君宇討拍說。
「少白目了,你沒發現身後有一群充滿怨念的單身阿宅嗎?」光玄說:「他們看起來非常的火。」
「我恨不得你東窗事發,被全天下正妹唾棄孤獨終老。」冠天咒罵說。
「閣下恨意頗深,咱們要不要來研究一下如何紮草人下詛咒。」德洪笑說。
「你們幹嘛研究草人咒術?」赭仙突然現身插嘴說。
「赭仙!怎麼是你?」八人同時驚訝問說。
「不是劣者還會是誰?諸位何需大驚小怪?」赭仙說完不待對方回應,旋即接口說:「你們還沒回答我的問題。」
「我們是開玩笑的,赭仙該不會真的懂吧?」德洪謹慎問說。
「當然不懂,劣者怎有可能研習那種毫無意義的法術。」赭仙不屑說。
「唉~我想也是。」冠天嘆氣說。
「對了,諸位聊些什麼?」赭仙好奇問說。
「沒什麼,剛好聊到學長和君宇的女友。」宙雄據實回答。
「原來是在談論異性,此項議題劣者插不上話,後會有期。」赭仙說完隨即轉身躍出窗戶,德洪追到窗邊往外探頭竟已不見他的蹤影,一夥人對於他突發現身又快閃離去皆感莫名奇妙,只留意到他換下道袍穿上時裝頗為帥氣。
八人迅速衝下客廳,宙雄迫不及待搶先開口說:「我們剛才在樓上遇見赭仙,誰知道他講沒幾句話就跑了。」
「喔,這麼快就走囉。」坤叔不以為意說。
「咦?聽坤叔的語氣,似乎早就知道赭仙來過?」宙雄問說。
「是啊,整整聊了兩個小時,接著他才上樓探望你們。」坤叔回答。
「你們怎會聊這麼久?」荒龍納悶說。
「赭仙把昨晚太極峽谷一戰描述得精彩極了,哪像你們講得不清不楚。」清河眉飛色舞說。
「那傢伙真是大嘴巴耶。」荒龍碎唸說。
「只有聊這些而已?」地淵質疑說。
「當然不只,他還表演一些有趣的魔術給我們看。」坤叔興高采烈說。
「什麼魔術!」清河糾正說:「那可是貨真價實的道教玄術!」
「接下來赭仙對著神像講個沒停,猜測應該是向千歲爺問道。」坤叔提到說。
宙雄聞言怔怔地盯著神像,心想毫無關係的赭仙和登霄道長都能與池府千歲溝通,作為祂親自挑選的將爺乩身,應該也能辦得到才算合理,然而印象中只有在起乩當下隱約聽過池府千歲的聲音,退駕以後便只有目睹過神像回禮,基於好奇甚想試祂一試,於是來到神案前作揖行禮,壯起膽子說:「李宙雄有一事想請教千歲爺。」
「直說無妨。」池府千歲說。
「沒什麼事。」宙雄吐舌說:「信士只想親耳聽聞千歲爺跟我說話。」
池府千歲聞言哈哈大笑未再回應,宙雄轉頭望向其他人,激動問說:「你們有聽見嗎?」
「聽到啦!拜託你不要學德洪玩那種破爛哏。」黃騰掏耳朵說。
「你這個打陀螺的竟然有臉講我。」德洪回嘴說。
「你們怪怪的哦…幹嘛一直對著神像講話,全部把手伸出來給我看。」坤叔說完逐一抓起八人的胳膊詳盡檢查,確定沒有針孔或是瘀傷這才放過他們。
君宇思考片刻總算搞懂坤叔這項舉動的意義,瞠目問說:「不會吧!你懷疑我們嗑藥喔?」
「若沒吸毒怎麼會對著神像碎碎唸,太可疑了。」坤叔皺眉說。
「哈,坤兄剛才怎麼不敢檢查赭仙的手臂。」清河笑說。
「我知道了,坤叔肯是妒嫉我們能夠跟千歲爺溝通,所以才會惱羞成怒。」德洪插嘴說。
「胡說八道!」坤叔駁斥說:「現場只有本人看得懂昊天鑾文,我為什麼要妒嫉你們。」
八人興奮地圍著神像問東問西,光玄為了謹慎起見,再三確認後天晚上是否真要出陣,池府千歲肯定稱是。地淵對於此行心存忌憚,喃喃說:「我擔心露霜看不破生死,因此拒向地府報到,修煉靈的亡魂可是不同於一般死靈,屆時恐怕不好應付。」
「這都得怪小炫雞婆,沒事幹嘛答應那名鬼差去東嶽廟。」荒龍碎嘴唸說。
「明明是謝將軍的主意,最好都怪到我頭上…」光玄無奈說。
「記得登霄道長講過,修煉靈的品行修養優於一般人,我認為你們太多慮了。」坤叔一派輕鬆說。
「如果你們還是不放心的話,後天我會帶著懸絲傀儡鍾馗前去東嶽殿。」清河接口說。
「那是啥?」坤叔好奇問說。
「某種袪邪避煞的道教科儀,我先回去準備傢俬,有時間再慢慢跟你解釋。」清河說完逕自返家調借法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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