旭日初昇,西勢山神站上制高點,遠眺西勢山與大部庭山中間的楠樟仙溪流域一帶荒地,羽化未久的高密度幼蝗蟲群,正聚集在低矮的蘆葦叢內啃食嫩草,預計這些幼蝗只需蛻皮兩次即可長出膜翅,另外一批較早羽化的成蝗則已爬上樹冠啃食綠葉。西勢山神諭令石僕找來赭仙,詢問說:「再過二到三日,這批夏蝗便能大舉遷飛,麟甲君是否記得赤若心於山神會議所言,指汝有熟識得以消滅這群餓蟲者?」

  「是有這麼一回事,然而在下不知赤若心所指為誰。」赭仙滿腹疑惑說。

  「麻煩麟甲君前去探問究竟,並且儘速找來此人。」西勢山神說。

  「赤若心早已返回七星山,一來一回恐怕得花上兩日時間。」赭仙咕噥說。

  「有勞麟甲君即刻出發,北上找她問個明白。」西勢山神說。

  「好吧,劣者這就啟程。」赭仙說完即刻下山,路上喃喃自問不知能否及時趕赴

  隔日下午,南化後堀溪。彘靈者獨自來到溪畔打水飲用,忽聞一股微弱的酸腐臭氣自上游隱隱飄來,於是隱匿身形循著氣味來源溯溪追查,確認這股腐味果真源自瘟鬼,趕忙倒光壺內的溪水,繞道上切產業道路,火速奔向距離此地最近的山頭,尋找糖子恩山神回報瘟鬼行蹤。糖子恩山神立刻敕令石僕傳訊予秋愁子,委託她把消息帶給中寮山神,未久即便傳入池府千歲耳內。

  坤叔瞧見神案上寫有昊天鑾文,當下迅速進行解譯,稍後找齊八名乩身預備出將。

  正當八人更換家將服之際,光玄發覺桌面再次浮現鑾文,坤叔解讀完畢說:「千歲爺交代你們攜帶令旗出陣,逮捕瘟鬼馬上押往海邊,速請龍宮來使將他羈送水牢監禁。」

  「啥?還得押往東部海岸,路途遙遠啊!」德洪抱怨說。

  「是啊!北斗疾行步縱然神速,但是往返高雄、台東也太累人,況且還得穿越中央山脈。」荒龍碎唸說:「造一台王船押運瘟鬼豈不乾脆

  「別傻了,你知道打造一台王船要花費多少時間?等船造好瘟鬼也跑了!」坤叔說:「我看你們還是跟千歲爺問個明白較為妥當。」

  光玄快步走向神案,恭敬作揖說:「請問千歲爺,逮捕瘟鬼以後是否真要押至東部海岸?」

  「西岸監交,毋需牽就,龍宮接手,任務盡功。」池府千歲說。

  「既然如此,上次幹嘛特地跑去台東等候龜丞相接送?」德洪脫口問說。

  「你實在很沒禮貌,怎會問這種蠢問題。」黃騰罵說。

  「作客造訪,監交囚犯,目的不同,遑以並論。」池府千歲說。

  「我沒問題了,多謝千歲爺。」光玄躬身說。

  「可是令旗已經交還萬福宮,你們稍等一下,我這就去找李主委商借。」坤叔突然想到說。

  「坤叔不必多跑一趟,反正宗瀚閒著也是閒著,打電話叫他去拿就好了。」荒龍建議說。

  宗瀚接獲通知立刻趕往萬福宮,過沒多久即見他跳下尚未熄火的摩托車,滿頭大汗送來令旗,進門前不忘大喊一聲"使命必達",一夥人笑讚他有當快遞的潛力。坤叔點燃淨香爐內的檀香粉末預備進行降乩儀式,宗瀚主動幫忙端至冠天面前,卻把他嗆得眼淚鼻涕直流,就在坤叔準備詢問清河之際,八位將爺已然自行降駕。

  同一時間,伍翩翩、珍蓉、秋愁子、五窮子、花格格、妍裳與阿嘓等修煉靈,被召集到大部庭山山頂監看蝗群動態。大部庭山神憂心表示餓蟲的群聚密度一日高過一日,長出膜翅的成蝗數量持續攀升,目前恐怕仍未到達高峰,秋愁子估算說:「現下目測莫約九十萬上下,等到牠們開始有遷飛能力,數量肯定突破百萬。」

  「中寮山神不是有請託纖姬之後族於蝗卵內寄生蜂卵,為何還有如此大量的幼蝗羽化出蛹?」伍翩翩焦急說。

  「是啊,花格格可否詢問一下,妳那寄生蜂表親的執行成效究竟如何?」五窮子附和說。

  「你可真是連學問也窮,本后雖與纖姬素有交情,但她並非我蜂族血親。」花格格白眼說:「若非西勢山神及時請託纖姬命其族裔趁早對蝗卵下手,出蛹的蝗群數量恐怕不止如此而已。」

  「花格格所言非虛,吾等確切察見大量被寄生蜂幼蟲所食之空殼蝗蛹。」大部庭山神證實說。

  「阿嘓的地面大軍何時抵達?」伍翩翩低頭問說。

  「還在半路,妳也知我蛙族行動緩慢。」阿嘓回答。

  「不知岩子頂山神破除聚陽陣法工作進行的如何?若能及時降下甘霖,這群餓蟲便不具威脅」大部庭山神喃喃自語說。

  楠樟仙溪流域周邊荒地的野草漸稀,這些餓蟲似乎難耐高密度群居而浮躁不已,部份成蝗不斷展翅飛躍,蠢蠢欲動準備遷移它處。

  西北方數十里外,家將團腳踏北斗疾行步抵達南化,火速召來彘靈者詢問詳情,獲知瘟鬼最後現身於關山大地谷,遂從產業道路轉進無名小徑下切後堀溪谷,謹慎走過表面看似涸裂乾硬,實則底層鬆散軟爛的泥質河床。八位將爺依序踩上以漂流木臨時搭建的克難便橋,正欲渡河之際,為首的甘將軍忽見一道土灰色身影迅速掠過河岸,直往大地谷隘口方向奔去。甘將軍心知人類絕無可能有此矯捷身手,毫不猶豫使勁蹬足躍上對岸河床,身後七名將爺見狀紛紛跟進躍起,便橋承受不住這幾股強勁的踩踏力道,橋身發出『喀~咔~』聲響便應聲崩垮。將爺落地當下腳踝深深陷入濕軟的厚泥當中,待祂們狼狽拔出雙足欲追之際,早已見不著那道詭譎身影,只得躡足碎步通過爛泥巴地,直到踏上堅實的鵝卵石河床才大步奔向狹隘谷口。

  踏過隘口前那灘淺水,濺起晶瑩水花,八位將爺魚貫步入曲折溪流沖蝕而成的幽深峻谷,處於高聳陡立的崢嶸絕壁當中,仰望頂上狹窄的彎曲裂縫僅見一線蒼穹,一股沉重的壓迫感油然而生。踏行於乾涸河道凝神觀視,舉目只見無數平行縐褶岩理層層堆疊,絲毫未見任何可疑影跡,抬頭望向兩側崖頂亦無發現異狀,深入脆弱岩層斜插入河床所構成的三角形岩洞內,也未有任何發現。

  八位將爺持續前行,來到月牙彎峽,眼前乍現一道身穿橫紋土灰色長袍,高逾兩米的瘦長背影,有恃無恐地站在彎口處佇足等候,甘、柳將軍一眼認出這道身影確為瘟鬼無誤,瞧他一副無所忌憚的態度,恐怕是有備而來。八位將爺一致減緩推進速度,腳下遲疑之際,忽見瘟鬼驟然拔腿狂奔,將爺猶豫片晌才倉促起跑,失去先機已然追之不及。

  此際天光晦暗不明,瘟鬼身上那件灰袍彷彿融入岩壁紋理似的混淆難辨,使其身形更顯飄忽不定,難以確切掌握他的行蹤,加上將爺心裡有所顧忌不敢全力施為,只能緊隨在後苦苦追趕。瘟鬼疾奔至兩面山壁交會的峽谷末端,眼見前方絕壁攔路逃無可逃,只得手腳共用攀爬陡峭岩壁,冒險越過懸崖,將爺惟恐瘟鬼就此逃脫,趕緊加大步伐急追,來到峭壁前方紛紛縱身躍上崖頂,八雙眼睛分別掃視八個方位,卻已遍尋不著他的蹤影。事後於大地谷內外兩度搜索皆無所獲,甘將軍懊悔說:「適才著實謹慎過頭,倘若當時腳下未曾猶豫,定能將他追捕到案。」

  「看來瘟鬼刻意以弱示強,正是想讓我們投鼠忌器,好為自己爭取逃亡空間。」柳將軍(地淵)說。

  「事後回想確實如此,只是當下情勢也不容許我們犯險冒進。」范將軍(黃騰)說。

  「現下應以思考下一步行動為要,不如先來推測瘟鬼可能之動向。」謝將軍(光玄)說。

  「糟糕,他的目標恐怕是南化水庫!」柳將軍(地淵)思忖片刻,頓時想到說:「若真讓他佈下瘟毒那可不妙。」

  「速往水庫查看,前四班走左路,後四季走右路進行包抄,兩隊於大壩集合。」春大神(君宇)說。

  八位將爺兵分二路南下環湖搜查,兩隊抵達壩頂皆表示未察見瘟鬼,召來彘靈者協尋亦無所獲。將爺此刻只能來回巡視堤壩,以防瘟鬼乘機折返暗佈瘟毒,正當祂們巡邏到壩底之際,遠遠瞧見石僕踏著笨拙步伐迎面跑來,揮手喊說:「諸位將爺請留步。」

  「山神是否查獲瘟鬼的行蹤,所以令你前來通報?」甘將軍(冠天)問說。

  「非是為了瘟鬼之事,山神派我前來另有其事。」石僕搖頭說。

  「究竟何事?哪位山神派來的?一次說完!」夏大神(宙雄)不耐煩說。

  「岩子頂山神遣我來此請託諸位將爺前去龜丹,協助祂搗毀聚陽石柱。」石僕說。

  「麻請回覆山神,本將團此刻正在搜捕瘟鬼,不克前往幫忙。」甘將軍(冠天)回絕說。

  「拜託各位將爺與我跑一趟龜丹,否則我會被祂罵慘。」石僕央求說。

  家將團商議過後依然決定留守南化水庫,石僕苦苦哀求無效,岩子頂山神另外派遣一名臉部稜角分明的幹練石僕,勸服說:「山神已知瘟鬼耍詐脫逃,以他謹慎多疑之天性,短期內恐怕不會重返此地,所以才會令我來此力邀諸位前去助陣,將爺大可放心隨我同行。」

  「報告將爺,我這靈敏豬鼻完全嗅聞不到那股酸腐氣味,可見瘟鬼早已遠離。」彘靈者幫腔說。

  「各位所言不無道理,只是這隻瘟鬼如此工於心計,本將難免有所顧忌。」柳將軍(地淵)說。

  「整夜鎮守於此實無意義,要我們前往龜丹也是可以,只是不能這樣一走了之。」春大神(君宇)說。

  「不知將爺有何想法?」彘靈者好奇問說。

  「勞請岩子頂山神加派六名石僕過來。」春大神(君宇)轉頭對幹練石僕說。

  壩底附近的大小石塊朝向邊坡滾動聚集而來,不斷發出『喀啦~喀啦~』聲響自行堆疊成人型。春大神隨意挑選一名石僕,咬破指腹速往其眉心印上血痕,隨即在羽扇上勾畫符文輕拍它的天靈蓋,霎時周遭不住飛來血肉附著其身,忽見該名石僕瞬間幻化為春大神的樣貌,另外七位將爺群起效尤,各自為七名石僕進行變身。春大神取出兩張符紙分別交予冒牌的甘、柳將軍,囑咐說:「現下就由幾位代為巡邏水庫,倘若發現瘟鬼行蹤立即點燃符籙,本將收到焚符感應便會趕來,千萬別讓他找到機會出手佈瘟。」

  「可是我們不懂生火如何化符」冒牌甘將軍說。

  「只需對著這粒烏炭吹兩口氣即可點火。」夏大神(宙雄)從火盆夾出冷炭說。

  「記得巡視到雞啼時刻方能離去。」柳將軍(地淵)吩咐說。

  「萬一附近沒人養雞該怎麼辦?」冒牌柳將軍問說。

  「我的意思是指天亮!」柳將軍(地淵)怒斥說:「怎麼山神製造石僕竟然忘了給他們裝上腦袋!」

  「唉~看來我得犧牲睡眠整夜看顧他們。」彘靈者嘆口大氣說。

  安排妥當,家將團全速往楠西行進,來到龜丹溪流域開始搜尋廣德龍王所言那座無名郊山,未久即便發現遠處不時冒出星點般的金屬反光,於是循著閃爍光源大步走去。

  行至中途,持續聽聞下游傳來規律的『咚~咚~』撞擊聲響,走近一瞧方知是岩子頂山神立於郊山邊坡,雙手緊握巨斧不斷朝向一根巨大石柱猛力砍劈。岩子頂山神腳下的山坡頗為傾斜,光求站穩身子已屬不易,況且聚陽石柱高聳於山脊之上,由下往上揮舞斧頭更難施力,是故砍劈至今未能憾動柱體分毫。

  八位將爺留意腳下的崎嶇地形,謹慎步上這座標高不及四百米,險峻氣勢卻是足以媲美名山聖嶺的小山崙。按照常理,海拔愈高氣候理當愈加涼爽,然而這座郊山竟是一反常態,尚未抵達山頂即可感到一股明顯熱氣,而且愈是接近石柱愈是強烈,將爺被這股燥熱空氣惹得煩悶不已,來到陡坡下方隨即止步不前。岩子頂山神瞥見祂們到來,轉身說:「諸位趕緊設法助吾剷除此根石柱。」

  將爺立於山坡下方一處平緩的狹窄台地,山坡自平台拔起的高度莫約二十米,范將軍獨自步上山脊查探,瞧見陵線的另一面邊坡更加陡峭,為垂降高度逾九十米深的險峻斷崖,難怪岩子頂山神會選擇在此面緩降坡進行劈斧作業。范將軍目測石柱的高度將近十米,圓周需要四名成年人展臂方能環繞,伸手觸摸柱體發覺並未如想像中那般燙手,冰涼觸感與普通石材無異,但其周遭卻是明顯圍繞一股高溫熱氣。范將軍彎腰撥開覆蓋於石柱底部的雜草詳細觀察,發覺柱底與地面連成一氣並未瞧見任何接縫,柱體彷彿是從山脊生長出來似的渾然天成,非如原本想像那般由上樁入地表底下,無怪乎如此牢固不破。

  岩子頂山神焦急遞出手中巨斧,范將軍瞧見眼前巨斧幾乎與山神的肩線齊高,心想自己的力量與個頭皆遜祂一籌,只怕揮動這把巨斧已有困難,更加遑論砍倒石柱,於是搖頭說:「請恕本將無能為力。」

  「吾特邀諸位前來相助,豈料汝等未加嘗試即告放棄。」岩子頂山神失望說。

  「山神且慢發牢騷,讓我來試它一試。」謝將軍(光玄)輕搖羽扇說。

  范將軍聞言轉頭斜睨謝將軍,面露一副不可置信之神情!

 

 

  楠樟仙溪流域一帶的綠色植被幾乎被啃食殆盡,俯瞰地表僅見整片貧瘠黃土,餓蟲急需更多鮮綠植物來滿足食慾,於是徹夜順著南風往北遷徙,所有修煉靈亦隨之撤出大部庭山,北移至西勢山頂監看蝗群。赭仙甫趕回田寮即被召集上山,西勢山神急切問說:「麟甲君是否有找到那人?」

  「已聯繫上,此刻尚在半途中。」赭仙回答。

  「尚需多少時日?」西勢山神追問說。

  「快則半日,慢則一日。」赭仙拖腮思索說。

  「怎會需要這麼久?是從何處趕來?」伍翩翩納悶問說。

  「東北角,瑞芳。」赭仙說。

  「哇!這北方來的援手還真不是普通遙遠。」秋愁子驚呼說。

  山麓底下忽聞『呱~嘓~』蛙鳴四起,上千隻陸蛙一蹬一蹬跳向蝗蟲群聚之地,只要掠過眼前的皆盡吞食入肚,然而阿嘓召來的蛙族僅是引發一場騷動,蝗群總數依然有增無減。

  同一時刻,龜丹無名郊山。謝將軍向岩子頂山神借來巨斧一觀,發覺斧身遠比想像中沉重許多,遂問說:「這把利斧是否為炎帝麾下巨人刑天所有?」

  「正是當年刑天殺上南天門所持那把巨斧,吾特向天庭調借下凡。」岩子頂山神說。

  「不太對勁,若是刑天之斧理應大上數倍才對。」謝將軍(光玄)質疑說。

  「原始尺寸過於巨大難以把持,故請麟甲君略施手腳。」岩子頂山神解釋說。

  「果然又是他的縮形術法。」謝將軍(光玄)頓悟說。

  「既是如此,謝將軍更無可能揮動此斧。」范將軍(黃騰)插嘴說。

  「閒話少說!」岩子頂山神怒斥范將軍,隨即轉頭問謝將軍:「汝意欲如何進行?」

  謝將軍把玩斧柄,發覺只憑單手難以掌握,雙掌合握則可勉強抓牢,當下迅速擬妥計策,把巨斧交還岩子頂山神說:「待本將躍至空中,麻煩山神拋擲巨斧給我。」

  謝將軍妥善收起羽扇和魚枷,提氣拔腿衝上山坡,急奔至石柱前陡然躍起,左、右掌交叉持穩斧柄尾端,使勁扭腰揮臂猛力砍向石柱,撞擊瞬間只聞砰然巨響未見絲毫毀損。岩子頂山神搖頭表示此擊力道與祂隨手一劈相去無幾,兩日來聚陽石柱已承受逾千次斧擊依然完整無缺,這般揮斧手法就算再砍千回亦是枉然。

  稍事休息,謝將軍再次衝上山坡縱身躍高,逾越柱頂之際,接穩山神拋來的巨斧即刻迴身轉體一周,卯足全力甩動斧頭瞄準石柱中段砍去,未料祂的臂力支撐不住斧身重量,手腕墜斜意外劈中石柱底部。霎時,巨斧承受猛烈的反作用力應聲彈回,謝將軍的虎口為斧柄震裂當場濺血,刑天之斧硬生脫手拋向遠處丘陵,連續彈跳數十回,壓毀幾十株低矮灌木方止住去勢,然而聚陽石柱仍是完好如初,甚至連一塊缺角也沒見著。

  謝將軍自行催動術法治療虎口撕裂傷,范將軍奔向丘陵急欲拾回巨斧,豈料斧身急遽膨脹恢復成原始大小,隨後騰上天際直至沒入雲端。岩子頂山神緊鎖眉心仰頭望天,直嘆失落刑天之斧更難成事,一怒之下衝上山脊踹打石柱洩忿。春大神心想此柱既是以玄術陣法生成,或許找出佈陣之物加以搗毀方為正確的破陣法門,然而分散開來搜尋逾一刻鐘之久,任誰也沒有發現任何疑似佈陣所用之法器。

  甘將軍施展無界眼觀看聚陽石柱形之成過程,瞧見石柱原址竟是一顆嵌在山脊底下,一小部分曝露於地表之外的巨大磐岩,自數十年前開始按年隆起半尺,經年累月逐漸生成今日規模,除此以外完全查無線索。想不到繞了一圈,仍得回到以外力強行破壞柱體的粗糙手段。

  范將軍掄起鎖鏈橫向擲往石柱頂端,使鏈尾旋繞柱身數圈,柳將軍攀上柱頂抓起鎖鏈綁上死結。范將軍振臂抽扯確認鎖鏈纏繞緊實,其餘將爺紛紛收起羽扇和刑器,各自站到定位抓緊鎖鏈,岩子頂山神隨後走到前頭加入行列。八位將爺氣凝丹田紮穩馬步,待岩子頂山神發號思令當下,同時施力向後拉扯,如此連續嘗試十餘回合,只聞鎖鏈不斷鏗鏘作響,聚陽石柱依舊巍然屹立不見動搖,夏大神(宙雄)建議說:「何不召喚幾位幫手來此助陣。」

  「此刻山精大多待在西勢山上,能來的恐怕不多。」岩子頂山神皺眉說。

  「重質不重量,奇萊魁與慈大娘兩位就夠了。」冬大神(荒龍)伸出食指與中指說。

  「嗯,吾這就召喚他們前來。」岩子頂山神點頭說。

  「煩請山神派遣幾名石僕待命。」夏大神(宙雄)要求說。

  「我們也向黑虎大將調借靈虎助陣。」甘將軍(冠天)提議說。

  岩子頂山神當場施法製造十名石僕在旁等候號令,八位將爺各自取出符紙夾於指尖焚化,抵住肩胛比劃一番,隨後將燃符餘燼塞入口中,所有將爺的三角肌與胸大肌一帶立時浮現墨繪虎紋,揚爪猛撲呈現蓄勢待發之勢。等待奇萊魁與慈大娘到來,將爺即刻拉開衣襟露出單邊肩胛,虎紋霎時化為威猛真虎從祂們的肩膀暴衝而出,謝將軍扯斷焊接於枷鎖上的細長鐵鍊,分別拴住八頭體型大如牛犢的靈虎,另一端則綑綁在范將軍的粗鎖鏈上。

  準備就緒,岩子頂山神、八位將爺、奇萊魁與慈大娘各自站到定位抓緊鎖鏈,十名石僕則是隨機站位填補空隙,統一聽從岩子頂山神號令,有如拔河那般卯足全力同時往後拉回鎖鏈,可惜集結諸多助力依舊徒勞無功。喘息片刻再次嘗試,想不到謝將軍的細鐵鍊承受不住巨力拉扯當場繃斷,八隻猛虎頓失制約滿山遍野胡奔亂竄,八位將爺拔腿追趕上去,手忙腳亂好一陣子總算善後妥當。

  岩子頂山神氣餒地癱坐於邊坡望柱興嘆,奇萊魁與慈大娘自認幫不上忙逕行離去,將爺重返山崙又被這股熱氣烘得煩悶不已,甘將軍取出插於腰際的羽扇搧涼,不慎碰落池府千歲之令旗,柳將軍瞥見令旗瞬間,腦中閃過一絲念頭,用力拍腿說:「對啊!差點忘記這次出陣帶來池王令旗,有辦法了。」

  「那又如何?」甘將軍(冠天)不解問說:「難不成祢想跑去龍官麻煩龍王?」

  「不對啊!龍王根本拿這石柱沒轍,否則我們也不必耗在這裡。」夏大神(宙雄)插嘴說。

  「這回不是往海裡跑,而是往天上求助去。」柳將軍(地淵)伸手指天說。

  「我瞭解了!」春大神(君宇)碎嘴埋怨說:「也不儘早取出令旗使用,如此可省瞎忙一場。」

  「你們自個不也忘了,還敢怪到我頭上來。」甘將軍(冠天)不滿說。

  柳將軍施展無界眼仰頭觀天,舉起池府千歲令旗默念雷公江天君之尊號,環視雲霄搜尋雷公所在之位置,結果僅見江天君嘴唇開闔卻未聞其聲,隨後又見祂不斷招手示意,八位將爺商議片晌,決定推派甘將軍本尊親上天庭與之交涉。擔憂乩身熬不住此地的剛烈陽氣,甘將軍退駕之後旋即施法使冠天盤坐沉睡,把他交予七位將爺輪流看顧,接過柳將軍手中之令旗,立刻催動術法騰身躍上天際。

  甘將軍衝上雲霄飛抵南天門,速即閃過正門避聖繞道而行,來到戍守偏門的兵將面前出示令旗說明來意。獲得放行以後,甘將軍足踏雲霓快速竄向雷公與電母巡邏之境,雷公瞧祂形色匆忙疾馳而來,納悶問說:「甘將軍手執池二王爺令旗,急尋本天君所為何事?」

  「廣德龍王於楠西龜丹一帶,發現有人擺設玄門陣法惡意聚集陽氣,此舉導致該地區氣候異常,本將特來商請江天君協助破陣。」甘將軍(冠天)指向石柱說。

  「此柱周遭確實聚有不尋常的陽氣,儘管交給本天君處理。」雷公踢散腳下雲層,低頭凝視說。

  「多謝江天君相助,本將告辭。」甘將軍(冠天)說完轉身速行。

  「甘將軍稍候!」雷公遞交一只皮袋說:「煩請攜回這些引雷鏨,設法釘入柱體三寸即可。」

  「但是此柱堅硬非常,本將擔心引雷鏨無法鑿入。」甘將軍(冠天)收下皮袋說。

  「凡間絕無引雷鏨鑿不開之物質,甘將軍儘管放心。」電母篤定說。

  甘將軍穿越雲洞落下凡間,降駕於冠天身上令他恢復意識,速將池府千歲令旗收回腰際,立即打開皮袋取出九根引雷鏨,分別發予岩子頂山神與七位將爺。

  轉述過雷公之言,甘將軍撿拾一顆手掌大小的堅硬圓石,邁開大步率先走上山脊,左掌持穩引雷鏨抵住石柱底部,右手平舉圓石對準鏨尾揮臂猛力敲擊,當即爆出『哐~噹~』聲響,引雷鏨前半段應聲插入柱體表層,圓石不堪激烈撞擊硬生裂成碎塊。甘將軍步下山坡忍不住甩動痠麻不已的右臂,七位將爺各自施展威能,或執刑具、或催術法,陸續將手中的引雷鏨由低至高鑿入柱體,岩子頂山神壓軸上陣,手持大逾籃球的剛玉礦石,於距離柱頂一米之處釘入最後一根引雷鏨。

  九根引雷鏨等距釘上聚陽石柱,岩子頂山神與八位將爺退下山坡暫避遠處,甘將軍高舉令旗告知雷公佈署妥當,速見天頂雲層連續閃耀數道亮白熾光,倏忽一道巨大的藍色閃電由天而降,逼近地面之際,電光猶如樹幹分枝那般一分為九導向九根引雷鏨,精準劈中聚陽石柱。霎時,刺入眼簾的強烈閃光造成暫盲,只聞『磅!』一聲震耳音爆,緊接而來便是落石不斷撞擊岩壁的『咔~咚~』聲響,八位將爺緩緩睜開眼睛,果見柱體已被劈成九段,其中三截斷柱滾下緩降斜坡,餘下六截則是墜落崖底。甘將軍衝上山坡低頭察看,怎知搜遍整座山崙,竟連一根引雷鏨也尋不著。

  劈斷石柱未久,遠處隨即傳出兩聲爆破悶響,甘、柳二將循著聲源凝神察看,發現東邊數里外一座低矮郊山的山頭崩塌一角,望向西面則是瞧見一顆裂成兩半之巨石。陣法破解,山脊上的氣溫驟降,周遭空氣頓時涼爽許多。

  岩子頂山神再三道謝,隨後收回術法使十名石僕散落為石堆,離去之際顯得神情愉悅。謝將軍提議返回南化水庫巡視,馬上遭到七位將爺一致否決,謝將軍只得順從多數隨之收班

  翌日正午,成蝗一路挺進至西勢山北麓,不僅活動領域持續擴大,遷飛速度亦有加快之趨勢,自山頂向下俯瞰,顯見其肆虐範圍呈現一面褐黃色的扇形區塊。焦躁群體猶如灰褐色地毯那般鋪捲大地,吵雜尖銳的振翅飛行聲充耳迴盪,眼下蝗群密度雖然稱不上遮天蔽日,但已足夠滅盡鄰近幾座山頭的綠色植被。阿嘓召來總數逾萬的蛙族,加上受到蝗蟲吸引自來捕食的雀鳥,從地、空兩面掠食這群餓蟲,損耗之數於此二百萬蝗軍只是九牛一毛,伍翩翩喃喃問說:「怪了,聽說聚陽石柱昨晚已被天雷劈斷,為何迄今未見大雨落下?」

  「興雲佈雨總需要時間蘊釀,雨勢怎有可能說來就來,耐著性子等吧。」西勢山神安撫說。

  「快看!」秋愁子指向天際說:「那一大片陰鬱烏雲正往此處緩緩飄來,或許稍晚就會降下大雨。」

  「赭仙的友人不是在兩日前便已出發,為何還是不見蹤影?」花格格焦急問說。

  「算一算時間,也差不多該快到了。」赭仙說。

  大批蛙類群聚難免引來天敵,難以計數的蛇蚺自四面八方扭動身軀爬行而來,闖入楠樟仙溪流域進行獵捕,蛙族察覺自己由獵人變成獵物,再也無心捕食自顧逃命而去。堢壠與倩倩見狀發出嘶嘶蛇語驅趕其族裔,果見所有蛇蚺四散離去,遁入遠處的岩縫與地穴當中,蛙群總算停止竄逃重新集結。

  午後時分,北方天際忽現大片掩蔽白日的憧憧黑影,氣勢浩蕩速往西勢山方向移動,赭仙鬆一口氣表示援手總算到來。待其迫近,方知來者竟是數量龐大的摺翅蝠族群,蝠群列隊飛行時籠罩地面之陰影,形態恰如一隻開展雙翼的特大號蝙蝠。儘管此刻並非覓食時間,這群摺翅蝠甫抵達現場旋即衝入蝗群大肆獵捕,大量餓蟲逃之不及陸續進入蝙蝠肚內,蝗蟲群體急遽減少。同一時刻,又見一道巨大蝠形黑影飛抵西勢山上空,降落山頂之際,迅即恢復人形立於赭仙身旁,面向蝠群高聲喊說:「勤快一點,未捕食超過四隻的不准休息!」

  「這陣仗真不是普通壯觀,敢問夜婆王可有動員全部族裔?」赭仙讚嘆說。

  「怎麼可能!」夜婆王回應說:「現下正值幼蝠哺育時節,所以只能出動半數,途中折損一小部份,餘下五萬員額則是沿路召集而來。」

  「原來如此,難怪擔擱一點時間。」赭仙說。

  「為何限定捕食隻數,全部吃光不好嗎?」阿嘓問說。

  「蝠族個體食量有限,假若身胖如你,足可吞噬百隻不成問題。」夜婆王低頭瞧一眼,微笑說。

  「借問一下,這群蝙蝠為數多少?」伍翩翩好奇說。

  「總數三十萬有餘,若非北濱公路破壞蝠族棲地,害我族裔數量銳減,估計可出動逾五十萬。」夜婆王回答。

  「多謝您的鼎力相助,小女子不勝感激。」伍翩翩鞠躬說。

  「夜婆王遠居於瑞芳,為何只憑赭仙一句話就肯風塵僕僕趕來?」堢壠納悶問說。

  「倘若改日赭仙向你求援,請問你是否願意排除萬難前往?」夜婆王反問說。

  「這還用得著問嘛!」倩倩搶著回答:「當然是兩肋插刀在所不辭。」

  「哈~這不就得了。」夜婆王笑說。

  蝠群的正上方,陸續聚來數百隻鷲鷹盤旋於高空,輪番俯衝撲殺摺翅蝠,夜婆王眼見此狀面露慍色,正欲發難之際,蒼鳶及時尖聲長嘯喝止,這批猛禽不得不悻悻然飛離現場。經歷將近兩個時辰的捕殺,蝗群數量銳減至七十萬不到,多數蝙蝠業已停止獵食,倒掛於鄰近樹叢的乾枯枝椏暫事歇息。

  斜陽西掛,蛙、鳥、蝠族聯手再滅十萬蝗蟲,此刻天頂雲層厚積,水氣凝結為雨珠滴落大地,期待許久的雨勢滂沱降下,成蝗背上的透明膜翅被雨打濕頓失飛行能力,散居荒野的大食客蟾蜍軍團緊接著殺到,又有三十萬餓蟲落入蟾肚。

  西勢山神仰頭觀天,認定雨勢至少持續三日以上,餘下蝗群數目不多且無法遷飛,早已構不成威脅,遂說:「本境生態運行恢復如昔,汝等可以收工了。」

  北來援手適時弭平蝗禍,夜婆王接受赭仙一眾的款待,耽留於西勢山上傳杯弄盞,賓主盡歡之後才整隊開拔返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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