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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冠天、地淵、光玄、宙雄與德洪五人,清早各自騎乘摩托車來到茄萣一棟民宅前,宗瀚聽見引擎聲熄火,未待電鈴響起即刻衝向玄關應門,打量過他們的穿著打扮才滿意地點頭放行,宙雄焦急看著手錶不斷詢問何時動身,宗瀚表示人未到齊要他耐心等待。半小時過去,黃騰一踏進門就大聲問說:「一大早把我找來這裡幹嘛?你說的驚喜究竟是什麼?」

  「噓~小聲一點,別吵到我阿母睡覺。」宗瀚輕聲說。

  「喔,那還不快點講清楚。」黃騰不耐煩說。

  「文藻那邊多約一個女生,所以想拜託學長幫忙。」宗瀚解釋說。

  「老夫愛莫能助,再見!」黃騰揮手說。

  「等一下啦!」宗瀚焦急說:「我已經幫你跟學姐報備過了,是她親口同意的。」

  「真的嗎?」黃騰挑眉質疑說:「你若是敢騙我,嘿嘿

  「千真萬確,學姐說她百分之百信任學長,否則我也不敢開口找你,不信的話你可以打電話問她。」宗瀚手伸進口袋說。

  「不必了,反正只是去載人而己,記得要補貼我油錢啊。」黃騰答應說。

  「學長放心,這點小事交給學弟處理就好。」德洪拍胸脯說。

  「呼~總算搞定,就算我有膽欺瞞大沙公也沒膽得罪大沙母。」宗瀚鬆一口氣說。

  無意間觸犯黃騰的禁忌,宗瀚慘遭腕挫三角固定技伺候,一對蟹螯緊緊鉗住獵物死也不肯放,冠天與宙雄兩人不願為此鳥事耽誤時間,趕緊衝上前去幫忙解圍。好不容易捱到黃騰氣消甘願鬆手,宗瀚狼狽起身走到鏡子前梳理一頭塌扁的髮型,黃騰透過鏡面瞥見自己身穿運動背心搭配海灘褲、腳踩人字拖鞋的邋遢樣,皺眉說:「好像穿得太休閒了,我得回家換一套像樣的衣服才行。」

  「不行啦,等你換好衣服才出發鐵定來不及。」冠天阻止說。

  「光陰無情不等人啊!」宙雄緊抱住黃騰大腿說:「求你別因為私人因素耽誤學弟們的青春。」

  「走開啦,你在演哪一齣啊!很噁心欸。」黃騰推開宙雄說。

  「學長只是去湊人數而已,裝扮過頭反而讓人覺得你心懷不軌。」地淵勸說。

  「是啊,你若是穿得太帥氣恐怕會搶走我們的風采,況且學長的健美外型相當適合走休閒風。」光玄接口說。

  「小炫講的有道理,就這樣吧。」黃騰同意說。

  地淵伸手與光玄擊掌,隨後催促所有人跨上摩托車啟程前往左營。

  抵達車站正門,未久即見一名臉頰兩側長有深邃酒窩的甜美女孩朝著宗瀚揮手,一夥人此時內心忐忑不安,深怕對方推派當中唯一能看的正妹出面誘拐他們上勾,其它恐龍妹此刻正躲在車站裡頭等著獵取養分孵化恐龍蛋。酒窩美眉與宗瀚寒暄幾句旋即指向車站側門,所有人順著她的手指望去,眼睛不禁為之一亮,這群文藻正妹素質之佳著實超乎預期,就連經驗豐富的黃騰也不禁點頭認同,直言這是他所見過唯一沒有拐瓜劣棗摻雜其中的聯誼會。

  宙雄的目光被一名短髮靚妹深深吸引,一頭俏麗髮型將她的精緻五官烘托的更加立體,光亮潤澤的小麥色肌膚包覆穠纖合度的完美體態,長度及臀的短牛仔褲盡露一雙勻稱美腿,整個人隱然散發一股性感拉丁風情。短髮妹撇過頭去,宙雄這才回過神來,恰巧聽見酒窩妹自我介紹說:「你們好,我是宗瀚的高中同學,怡玲。」

  「移誰的靈?」宙雄匆促接話說:「聽起來有點恐怖

  「不會講話就乾脆別講,是在耍什麼三流幽默!」冠天罵說。

  「抱歉,剛才一時分心。」宙雄賠不是說。

  「沒關係,我知道你一直盯著蓓莉瞧個不停。」怡玲笑說。

  五位猴急青年迫不及待想要認識這群文藻正妹,然而怡玲表示她們不願在強烈紫外線底下曝曬,堅持待在車站內躲避陽光,建議他們先擬定行程再為雙方引介。德洪率先提議說:「我想到一個好地方,南化大地谷風景不錯。」

  「沒聽過欸,那是什樣地方?」怡玲問說。

  「你怎麼忍心讓無情豔陽摧殘她們幼嫩的肌膚,真不懂得憐香惜玉。」地淵否決說。

  「那裡的地型確實很壯觀,只是不太適合聯誼。」冠天接口說。

  「說到壯觀我比較推薦太極峽谷,可惜路途遙遠,不如就近去蓮池潭坐鴨子船如何?」宙雄說。

  「蓮池潭就在文藻附近而已,我們沒事經常往那裡跑。」怡玲搖頭說。

  「情人碼頭規劃得不錯,頗具歐式浪漫風情。」冠天說。

  「海邊的紫外線才是猛烈,早說過這種天氣不適合戶外活動。」德洪反對說。

  「一直耗在這裡也不是辦法,不如先去夢時代廣場用餐,接著再來討論續攤行程。」光玄建議說。

  「我舉雙手贊成,就這麼辦。」怡玲同意說。

  「總算定案了,開始抽鑰匙吧。」黃騰催促說。

  「別再玩我叔叔那個年代的老人把戲,全部把安全帽交出來讓女生挑選。」宗瀚吐嘈說。

  「什麼鬼主意,還不是換湯不換藥」黃騰碎唸說。

  「不一樣啦,安全帽可以彰顯個人品味。」宗瀚反駁說。

  宙雄滿心期待能被蓓莉選中,豈料她與另一名大眼妹分別跨上兩位陌生男子的摩托車,怡玲見他失望寫在臉上,趕緊解釋她們兩人早有男友,今日純粹是陪同姐妹們出遊。地淵與德洪悄聲走到宙雄身旁,一左一右搭肩表示聽見他心碎的聲音,宙雄暗自神殤無意搭理兩位損友。

  十八人分乘九輛摩托車來到夢時代購物中心,多數人因為生疏而顯得彆扭,黃騰則對自己一身隨興穿著感到尷尬不已。只有地淵與名為雅姍的女伴相談甚歡,當他瞧見這位膚白唇紅的秀氣女孩抱著安全帽走到自己面前,彷彿覺得眼前之人有如從畫中走出來那般典雅,言談舉止則顯得大方自然,對她的好感度直線陡升。一行人逛完美食街,決議走進一間日式定食館用餐,過程當中,地淵極力展現紳士風度並且收斂賤嘴,果真讓雅姍留下良好印象,兩人有說有笑毫無陌生感。

  用餐完畢,雅姍問及暑假從事哪些活動,地淵隱諱表示投入家將文化,沒想到她不僅未加排斥,反而興致盎然提問不停,兩人熱烈對談帶動同桌的光玄與怡玲逐漸熟絡。未待男方主動開口,怡玲迫不及待問說:「我們要不要來討論後續行程?」

  「當然好,吃完飯就解散實在很沒意思,只是我暫時沒有想法。」雅姍點頭說。

  「突然想到一個地方,自從國中畢業以後就沒去過大立百貨。」地淵提起說。

  「你是指空中遊樂園嗎?」雅姍興奮說:「爸媽以前常帶我去,好懷念喔。」

  「我也是,而且每次非得玩到天黑才肯回家。」怡玲附和說。

  「小時候坐海盜船總怕自己會摔出去,嚇得抓住阿公的大腿不肯放。」光玄回想說。

  「哈,記得我最喜歡坐小火車看夜景,阿嬤明明很害怕還是硬要陪我坐。」地淵笑說。

  「看來大家對於那裡都擁有一份童年回憶,那就這麼決定囉。」怡玲說。

  四人無異議通過,怡玲積極挨桌詢問,結果無人持反對意見,一行人即刻動身前往大立百貨。

  來到一樓大廳等候電梯期間,怡玲滔滔不絕述說此刻的心情有多麼愉悅,直說頂樓的遊樂設施雖然不比大型主題遊園那般新穎刺激,卻有一股既親切且熟悉的復古情懷,實在等不及想要重溫兒時舊夢,直到走入電梯依然講個沒停。

  『叮~』的一聲,電梯門緩緩打開,十八人集合起來準備前去兌換代幣,此時宗瀚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鈴聲大響,現場成年男性聞此熟悉旋律莫不掩嘴竊笑,部分群眾甚至出言訕笑嘲諷,怎麼有人設定"日本首都氣溫很高"那一系列謎片的開場音樂當作來電鈴聲,還在公共場合大肆播放,實在蠢到無可附加。冠天、地淵、光玄、宙雄與德洪五人當場傻眼,宗瀚左顧右盼故意裝作沒聽見,蓓莉納悶問他為何不接,宗瀚索性轉身關機裝死到底,大眼妹天真問說:「這是什麼歌呀?好特別的節奏。」

  「我也覺得這個音律好輕快,好振奮人心。」怡玲附和說。

  宗瀚支支吾吾隨口搪塞帶過,誰知蓓莉身邊那位墨鏡男雞婆多事,湊到她和大眼妹的耳邊說悄悄話,兩人聽完隨即臉色一垮。光玄心知不妙正想開口緩頰,未料大眼妹反應激烈,連串罵說:「你在家看看那種片子沒人曉得就算了,竟然好意思設定成手機鈴聲當眾播放!你這行為究竟想暗示什麼?簡直是肉麻當有趣!」

  「妳想太多了,根本沒這麼嚴重」宗瀚說。

  「難怪剛才一堆人對著我們指指點點,自己下流就算了,還害大家陪你一起丟臉!」蓓莉罵說。

  「究竟怎麼一回事,你們幹嘛這麼生氣?」怡玲不解問說。

  蓓莉湊近怡玲耳畔低聲私語,隨後一個接著一個附耳傳述,其餘文藻妹聽完皆面露鄙夷神色,墨鏡男一臉得意趁機唆弄幾句,大眼妹再度放砲說:「很低級對吧!真不知道這群人存著什麼心態。」

  「夠了喔!」地淵忍不位回嗆說:「就算妳覺得宗瀚的行為很低級,也不應該一竿子打翻一船人。」

  「地淵講得有道理,不該胡亂牽扯其他人。」雅姍附和說。

  「沒聽過物以類聚嗎?」大眼妹數落說:「看他們長得一臉死宅男樣,我可不想繼續待在這裡出醜。」

  「沒必要講得這麼難聽吧,都來到這裡了,大不了各玩個的。」怡玲緩頰說。

  「我才不屑跟這群猥褻男為伍!要走不走隨便妳們。」蓓莉說完偕同大眼妹調頭就走。

  除了怡玲與雅姍,另五名文藻妹紛紛轉身來到電梯門外,甚至不屑回頭一顧。眼見僵局無解,一場聯誼就此黯然結束,光玄依然展現風度表示要送她們回去左營車站,怎知選中德洪那位高挑辣妹悍然拒絕,其他女生亦隨聲附和,雅姍無奈附在地淵耳畔低語幾句,稍後與怡玲一起搭乘電梯下樓。墨鏡男臨走前不忘回頭對宙雄比出勝利手勢,德洪嚥不下這口氣衝上前去急欲找他理論,地淵與光玄擔心他把場面搞得愈加難堪,恐怕日後更無機會釐清誤會,急忙拉住德洪加以勸說。

  對方離去以後,宗瀚頓時成為眾人的目光焦點,宙雄質問說:「你沒事幹嘛設定這組鈴聲?自以為有趣是吧!」

  「這不是我的手機,我事前完全不知情。」宗瀚撇清說。

  「少來這套,這理由太瞎了。」德洪不接受說。

  「早上突然發覺手機忘記充電,所以臨時向我姐借用手機,不信你們看。」宗瀚掏出手機解釋說。

  所有人怔怔望著貼滿施華洛世奇水鑽的粉紅色機殼,果真不是宗瀚平日所用那隻手機,這才確信他所言非假。縱使如此,宙雄還是忍不住叨唸說:「你姐到有什麼毛病啊!你們這對姐弟沒一個正常的。」

  「不一定是我姐,搞不好是她閃光幹的好事」宗瀚喃喃說。

  「講句公道話,這件事不能責怪宗瀚,該怪那個墨鏡仔見縫插針,刻意將小事化大事。」黃騰跳出來解圍說。

  「我看鐵定是宙雄盯著人家的馬子猛看,所以那傢伙才會懷恨在心惡意挑撥。」地淵猜測說。

  「追究下去也沒意義,反正現在沒戲可唱,不如回去吧。」光玄黯然說。

  真是成也宗瀚、敗也宗瀚,五位曠男以為暖春將臨,豈料寒冬未離。

 

 

  返回茄萣呂宅,冠天與德洪無精打采癱坐在沙發上,宙雄兩眼無神盯著天花板發愣,地淵與光玄面無表情斷斷續續交談著,黃騰則是自顧自地翻閱報紙。坤叔察覺他們的神態反常,納悶說:「你們今天不是去聯誼嗎,為何這麼早回來?」

  「唉~一言難盡,總之沒搞頭了。」德洪嘆口大氣說。

  「七早八早逃回來絕對有問題,你們該不會誤闖龍窟吧。」君宇取笑說。

  「恰好相反,那群文藻妹還真不是普通正!」冠天激動說。

  「騙鬼!」荒龍質疑說:「若真如此,你們怎有可能窩在這裡唉聲嘆氣?」

  話題一開,德洪率先發難數落墨鏡男的不是,冠天與宙雄接力抱怨大眼妹反應過度,地淵與光玄時而插話宣洩不滿,黃騰則是偶爾開口勸慰學弟。坤叔三人從他們的言談當中拼湊出事件輪廓,荒龍笑說:「難怪宗瀚沒臉跟你們回來,那傢伙果然敗事有餘。」

  「既然被她們誤會得莫名其妙,為何不試著解釋清楚?」君宇疑問說。

  「我們原本也以為沒什麼大不了的,誰知道那群臭三八這麼敏感,硬是小題大作。」德洪抱怨說。

  就在大夥熱切談論之際,宙雄冷不防走向門口東張西望,緊張兮兮地鎖緊大門,隨後來到窗邊左顧右盼,惶慄不安地緊閉窗戶,緊接著走到樓梯間探頭探腦,坐回沙發依然保持警戒緊盯門窗。坤叔搞不懂他為何有此異常舉動,忍不住開口質問,宙雄疑神疑鬼說:「每次只要聊到異性,赭仙都會無預警現身奚落我們,這下子看他怎樣突然冒出來嚇人。」

  「你以為關閉門窗就攔得住劣者嗎」德洪模仿赭仙的聲調說。

  「哭咧!」宙雄嚇一大跳說:「你是九官鳥啊,沒事學他的聲音幹嘛。」

  「赭仙又不是牛鬼蛇神,有什麼好緊張的?」冠天不解問說。

  「不是緊張,只是不爽他老是抓住時機忽然出現,然後嘲弄我們滿腦子都是女人。」宙雄說。

  「其實赭仙講得也沒錯,不然你還會想什麼正經事?」地淵冷冷地說。

  「想到瘟鬼夠正經了吧!」宙雄咬牙說:「正好一肚子火無處宣洩,下次讓我遇到肯定給他好看。」

  「對了,怎麼這幾天都沒聽你們提起上次出陣的結果?」坤叔納悶問說。

  「石柱倒了,瘟鬼跑了」君宇愈說愈小聲。

  「原來被他脫逃,難怪你們回來一句話也沒講。」坤叔恍然說。

  「說起來這傢伙可真能躲,幾位山神佈下這麼多眼線找他,直到現在還是沒消沒息。」君宇說。

  「再怎麼會逃也不過是隻躲躲藏藏的鼠輩,我就不信他每次都這麼好運。」冠天輕蔑說。

  「奉勸各位別掉以輕心,瘟鬼非如你們想像中那麼容易應付。」赭仙突然現身說。

  宙雄因為沒被赭仙揶揄而顯得得意洋洋,然而這次卻是輪到德洪大吃一驚,君宇與冠天互使眼色,悄悄起身檢查門窗,赭仙見狀笑說:「你們認為鎖緊門窗就能阻擋劣者嗎?」

  「這句話好像有點耳熟。」德洪吐舌說。

  「剛才有隻九官鳥說過類似的話,是不是啊。」地淵刻意尖嗓說。

  「想必赭仙對瘟鬼有一定程度的瞭解,能否提供我們具體建議?」光玄詢問說。

  「根本沒有人能夠真正猜透瘟鬼,劣者僅是好意提醒你們切勿大意。」赭仙謹慎說。

  「你們那邊有打探到他的消息嗎?我等不及想要一雪前恥。」冠天問說。

  「沒聽說,若有音訊池府千歲必定首先知情。」赭仙回答。

  光玄這才想起上次出陣尚未向池府千歲回報結果,於是來到神像前,扼要稟明於南化大地谷緝查瘟鬼的過程,池府千歲表示逮捕瘟鬼本非易事,勸慰八名乩身勿放在心上。

  深夜丑時,伶嬿於燕巢阿公店溪上游嗅到瘟鬼特有的微弱酸腐味,猜想其目標或許是阿公店水庫,於是折往西行來到龍口吞泉探查,發覺他的氣味愈來愈薄弱,沿著堤壩環繞水庫一周,果然未能瞧見瘟鬼的身影。伶嬿仰賴直覺轉向北上碰運氣,當真於秋菊園附近意外聞到瘟鬼的味道,即刻施法化身為褐色犬謹慎查尋酸腐味來源,追到大崗山半山腰發現氣味不再移動,立地吹起狗螺號召當地野狗群入山搜索,半個時辰後接獲犬隻回報確實發現瘟鬼的身影。伶嬿就近把訊息傳達給大崗山神,隨後混入狗群駐守於山麓。

  清晨卯時,犬隻機警察覺瘟鬼正要撤離山腰準備移往它處,趕緊喚醒伶嬿展開追蹤,隨其忽南忽北、時東時西迂迴繞行,從田寮一路行經旗山、燕巢、橋頭、岡山、阿蓮來到路竹。伶嬿始終想不透瘟鬼這般兜圈究竟有何用意,當他又從關廟繞回阿蓮時,伶嬿開始懷疑自己形跡敗露,於是召來犬族的年輕修煉靈代為跟蹤,伶嬿則是就近尋找代天府,上香向池府千歲稟報詳情。

  坤叔清早來到神案上香,瞧見桌面寫滿昊天鑾文,趕緊打電話召集八名乩身,家住附近的地淵、君宇、宙雄與荒龍早一步抵達,坤叔先向他們說明鑾文內容,宙雄聽完以後說:「沒想到瘟鬼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出沒。」

  「別忘了赭仙說過瘟鬼行事難以臆測,連他都猜不透了何況是你。」地淵說。

  「先別聊這些,反正現在閒著也是閒著,要不要先來戰幾局?」君宇問說。

  「戰你的大頭!沒正經。」坤叔白眼說。

  八人到齊準備降乩之際,忽聞門外傳來一陣狗吠聲,坤叔開門認出是上次報訊那隻黑狗,隨即引領牠進入客廳,德洪問說:「一定是伶嬿派你帶消息過來,對吧?」

  「是的,嬿大姐令我來通知各位,瘟鬼此刻正由路竹前往湖內。」黑狗說。

  「小炫不就住在湖內嗎,那裡有什麼水利設施?」冠天問說。

  「頂多就是一些小規模的灌溉用埤塘。」光玄回答。

  「路竹那邊也差不多,難道瘟鬼上次在南化水庫佈瘟未成,只好轉移目標。」黃騰接口說。

  「瘟鬼不停地兜圈子打轉,也有可能是想擺脫嬿大姐的追蹤。」黑狗臆測說。

  「管他究竟想幹嘛,趕快出陣將他逮捕歸案比較實在。」宙雄急躁說。

  坤叔尚未取出淨香爐,夏大神已自動降駕,然而另外七名乩身可沒這般順遂,這回少了清河與宗瀚從旁協助,坤叔花費一番功夫才完成降乩儀式。

  此刻天光正盛,無法施展北斗疾行步,八位將爺催動隱身術法改踏迅行虎步前去,所幸路程不遠,未及一柱香時間即抵達大湖車站,隨後轉往碧湖宮召喚伶嬿詢問瘟鬼動態,確知他現下仍在湖內一帶逗留。於是偕同伶嬿步出鬧區,柳將軍唯恐瘟鬼認出她所化身的褐色犬,遂從腰間取出符籙施法助她隱匿身形,接著遠離大馬路轉進偏僻小徑。

  伶嬿仰賴靈敏嗅覺追蹤瘟鬼氣味,向西而行來到一窪長方形池塘的東岸,遠遠望見瘟鬼立於池畔鬼祟徘徊,甘、柳、范、謝四將利用草木掩護分成兩隊悄然迫近,伶嬿低聲嗚吼召喚犬族隨她撤退。范、謝將軍繞道南面進行包抄,瘟鬼驚見兩位將爺迎面奔來,倉皇拔腿北逃,轉身又見甘、柳二將步步近逼。南北二路遭受封堵,瘟鬼遲疑片刻決定遠離湖濱,拔腿硬闖東路,四位將爺縮短間距,分站四方擺開四門陣,掄起刑具不斷縮攏包夾範圍。

  眼見僅剩五步之遙就要受擒,瘟鬼冷不防劈手撒出粉狀瘟毒,柳將軍緊急掌扇護住眼、口、鼻部,往後疾躍避開撲面而來的墨綠色粉塵,未待毒粉盡數散去,箭步趨前填堵四門陣東面缺口。瘟鬼搶快一步奪取空隙逃脫,范將軍輕描淡寫擲出鎖鏈纏繞其身,卯足全力扯動鏈頭欲將瘟鬼拉回陣式中,不料用力過猛竟把他的身軀攔腰扯斷。趴倒在地的瘟鬼回頭瞥見四位將爺拔腿追來,匆忙挪動分裂的上、下半身,促使斷面互相接觸,猶如黏土般迅速接合,隨即起身向北逃逸而去,來到路口,忽見四大神立於馬路對面佇候,當下調頭折往東南方奔逃。

  瘟鬼卯足全力急馳,甘、柳、范、謝將軍邁開大步疾走,四將一鬼於空曠草地進行追逐,瘟鬼明瞭在此開闊地形與將爺比拚腳力難佔上風,於是迂迴繞行進入南面那片茂密樹林,四位將爺緊隨其後追入樹林中。雖然利用草木掩蔽暫時擺脫糾纏,然而四大將仍未放棄搜索,四大神則可能藏身於樹林外設下埋伏,瘟鬼心知被逮恐怕只是早晚之事,思忖片刻決意轉逃為攻,躡手躡腳來到數十步外一顆大茄苳的樹幹後方躲藏,並從體內提製瘟毒握於掌中,準備伺機發動突襲。

  斜眼瞥見一名將爺巡邏路過,瘟鬼猛然吐氣吹散手中毒粉,甘將軍及時查覺有異往後躍開,屏住鼻息揮舞羽扇搧走半透明狀的粉塵。瘟鬼偷襲未成反而曝露行蹤,索性趁祂身形未穩之際先發制人,俯身朝向甘將軍的側腰猛撲過去,只見祂不閃不避平舉板批迎擊。瘟鬼止不住衝勁眼看就要撞上板批,急忙壓肩側身閃避,倉促掄起拳頭擊向祂的心窩,甘將軍迅速翻轉板批撥開他的手臂,瘟鬼拳勢陡變擊中祂的側肩。甘將軍毫不理會那綿軟無力的拳勁,第一時間掌扇護住五竅慎防拳中夾帶瘟毒,以眼角餘光確認肩上並無粉塵附著,當即揚起手腕挑動板批直取瘟鬼咽喉。

  瘟鬼主動出擊失利,迴身避過刺喉攻擊順勢腳底抹油,甘將軍驟然壓腕促使板批觸地,赫見地面急遽長出數圈巨麻竹將他團團圍住。瘟鬼不把此等簡陋囚籠瞧在眼裡,側身強行擠入竹莖與竹莖之間的夾縫當中,硬是迫使壓到扁平的身軀從不及巴掌寬的縫隙鑽出,脫困之後旋即閃入樹叢隱匿,甘將軍拔足欲追竟已不見其蹤。瘟鬼再次提製毒粉捏在掌中,於樹林中四處躡足遊走,謹慎鎖定下一位攻擊目標。

  范將軍緩步徐行,目光不斷來回掃視,渾然不覺瘟鬼利用林木掩護對祂進行反跟蹤。巡視搜索之際,忽聞西側那片低矮草叢發出窸窸窣窣的磨擦聲響,范將軍循聲查看方知只是一隻受驚逃竄的石龍子,瘟鬼趁其分神之際無聲無息溜到祂的身後伺機出手。范將軍機警瞥見映在地面的異常陰影,即時停下腳步凝神端詳,瘟鬼唯恐錯失良機連忙伸出佈滿毒粉的雙掌,欲使毒塵侵入祂的口鼻。范將軍及時察覺臉頰兩側伸來一雙巨掌,陡然翻騰躍起逾二米高,在半空中呈現頭下腳上姿態與瘟鬼照面相覷,兩手繃緊鎖鏈纏住他的下頷,倒轉身形落地立於他的身後,藉由墜勢施加壓力扳倒瘟鬼。

  重摔倒地剎那,瘟鬼身上飄散出大量瘟毒粉塵,范將軍右手掌扇護面之餘,左手不忘操控鎖鏈使其鑽入地底,鏈尾甫從瘟鬼右肩冒出,旋即繞行至他的左腰沒入土裡,隨後再從他的右腿竄出地面,纏繞綑綁他的雙腳,接下來又從他的左腳踝鑽入地表,如此反覆鑽進鑽出進行對稱繞綁,直到瘟鬼無法動彈為止。范將軍生怕再次扯斷瘟鬼身軀,謹慎調節鎖鏈的綁縛力道,瘟鬼被祂紮紮實實地綑紮於地面,不論如何扭動掙扎皆無法擺脫束縛。范將軍心知瘟鬼無計可施,立刻呼喊謝將軍與甘、柳二將前來會合,隨即退至三步外顧守,瘟鬼猛力掙扎促使鎖鏈不絕發出『鏗~鏘~』聲響,范將軍趨上前去狠踹一腳,放話說:「不必多作無謂抵抗,有本將在此看守,你絕對無望掙脫。」

  瘟鬼全然不願答腔,躺在地上不住晃動身軀,范將軍(黃騰)不耐煩罵說:「叫你認分一點,聽見沒!」

  瘟鬼依然無意搭理范將軍,撇過頭去望見三名將爺逐步迫近,情急之下決意採取激烈的自毀手段試圖脫困,於是著手自行分解身軀,先求脫離綑綁再來進行重組。

  忽然聽聞不到金屬撞擊聲,范將軍納悶瘟鬼怎會如此認分,低頭探查發現他的身體表層開始分解成棉絮般的灰褐色纖維,甘、柳、謝三位將軍趕赴現場正好目睹此一景象,皆不敢貿然採取行動,只能鎖眉思索阻止之法。

  四位將爺尚未想出解決良方,天頂驟然落下一陣大雷雨,那層纖維物質吸入水分瞬間,自然結成一坨一坨攙雜泥沙的土灰色棉球,瘟鬼頓感身軀沉重不堪。范將軍察覺瘟鬼已然無法分解身軀,即刻撤回綑縛其身的鎖鏈,謝將軍隨後取出腳鐐鎖住他的雙足,緊接著為他銬上符合其體型的大號虎枷。四位將爺分站四方包圍瘟鬼步出樹林,交予埋伏在外顧守的四大神接手押運工作。

  甘、柳、范、謝四將附耳交代幾句即便離去無蹤,四大神提高戒備押解瘟鬼直往西北方行進,一路嚴防他耍弄詭計,見他相對安分逐漸卸下心防。雨勢來得及去得也快,途經竹滬鹽田又見豔陽高照,附著於瘟鬼體表的大小棉球乾燥以後沿路脫落,四大神對此現象不以為意,故未留意那些棉絮隨風飄往別處集結重組

  南風夾帶鹽味徐緩吹來,瘟鬼心知此地距離海岸不遠,暗自擬妥脫逃計劃但卻不敢輕舉妄動,所忌憚的並非眼前四位將爺,而是擔憂不知藏身何處暗中監視的四名隱形敵人。隊伍迅速推進至濱海公路下茄萣段,四大神押著瘟鬼左轉步上階梯越過水泥堤防,走到堤外沙灘稍事停留,等待四大將分從左右兩側前來會合。范將軍站到瘟鬼面前斜睨片刻,揶揄說:「未曾聽他開口說話,我看這傢伙八成是個啞巴。」

  「祢才是他媽的啞巴!」瘟鬼回嗆說:「我跟祢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。」

  「很嗆是吧!」柳將軍(地淵)說:「本將可憐你關進水牢以後,就算想找人吵架也苦無對象,現在就陪你吵個夠本。」

  「故意分成兩批人馬一明一暗輪流對付我,我才懶得跟祢們這種耍小人步數的無賴浪費唇舌。」瘟鬼唾罵說。

  「你對池二王爺的調度似乎頗有意見,有本事跟祂抱怨去。」夏大神(宙雄)揮舞火盆恐嚇說。

  「祢們是否發現,這傢伙的體型比起早上小了一號?」謝將軍(光玄)托腮望向瘟鬼說。

  「似乎真有這麼一回事,難不成淋雨縮水了。」春大神(君宇)附和說。

  「哼,管他耍什麼無聊把戲,交給龍王拘禁起來,包準他沒戲可唱。」秋大神(德洪)冷笑說。

  八位將爺對於他的外觀變化不甚在意,速將瘟鬼押至防波堤外的沙灘上,甘將軍面向大海舉起池府千歲令旗,隨即望見一條巨龍貼著海面疾速騰躍飛來,龍影沉潛遁入沙灘瞬間,赫見廣德龍王凜然現身。將爺躬身行禮過後,目送廣德龍王形化為碧綠巨蛟,張開龍爪擒起瘟鬼飛離現場。

  范將軍鬆一口大氣,表示若非那場及時雨,恐怕沒能如此順利擒獲瘟鬼,謝將軍正想開口附和,忽見一艘外型猶如灰鯨的艦艇衝上沙灘,稍後瞧見兩道身影從咧開的鯨口走出,龜丞相招呼說:「想不到這麼快又見面了,儘管放心把瘟鬼交予本相處理。」

  「適才龍王親自駕臨押走瘟鬼,不知丞相是否弄錯?」甘將軍(冠天)驚訝問說。

  「怎有可能!王上親口指派我與海鱔將軍前來押運瘟鬼。」龜丞相詫異說。

  「是否龍王放心不下,所以才會親跑一趟?」謝將軍(光玄)問說。

  「絕無可能!王上不曾為此芝麻小事出宮。」海鱔將軍斬釘截鐵說。

  「糟糕!看來我們被那傢伙給矇了。」柳將軍(地淵)說。

  「將爺可是遇上冒牌龍王?」龜丞相納悶問說:「但祢們不是精通無界眼,怎麼會任由此事發生?」

  「難不成丞相想讓本將施展無界眼察看龍王?」甘將軍(冠天)反問說。

  「呃這個嘛確實不妥。」龜丞相支支吾吾說。

  「這樣好了,本將速回龍宮確認實情,不過奉勸諸位切勿抱持太大期望。」海鱔將軍說完偕同龜丞相搭艇返航。

  八位將爺佇足等候,未及一柱香時間即見灰鯨艦艇再次停泊於沙灘上,龜丞相特來告知廣德龍王的確未曾出宮押運瘟鬼。縱使早有心理準備,將爺親耳聽聞此訊當下,仍是愣在原地愕然良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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