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名乩身陸續退駕,冠天等人餘怒未消碎嘴謾罵不停,坤叔從他們的語氣猜知,此趟恐怕又是無功而返,所以無意持續追問。光玄起身走向神案準備稟報出陣結果,瞥見站在窗外的赭仙、堢壠、倩倩與伶嬿正要轉身離去,趕緊追出去問說:「既然都來到這裡了,怎麼不進門打聲招呼?」

  「稍早前得知各位出陣緝拿瘟鬼,原本以為此行十拿九穩,沒想到」堢壠說到一半突然打住。

  「沒想到尚未進門就先聽見壞消息,為了避免刺激各位,只好決定改日再來拜訪。」倩倩接著說。

  「我們沒有這麼脆弱好不好,只是不爽瘟鬼竟然使出假冒龍王這種爛招。」宙雄忿恨說。

  「赭仙早就提醒過,瘟鬼的性情狡詐陰險,是我們太過輕忽才會上當。」光玄懊惱說。

  「瘟鬼確實不若表相那般孱弱,切勿因此掉以輕心。」赭仙說。

  「你恐怕說反了吧!瘟鬼身高超過二米,面相陰沉奸詐,眼神更是毒辣無比,看他的樣子就是個狠角色,實際交過手才發現那傢伙根本氣虛力弱,只是個外強中乾的大塊頭。」冠天反駁說。

  「你恐怕是誤解赭仙的意思,大體而言,比起其它鬼怪妖邪,瘟鬼看似無害實則難纏,不僅行蹤飄忽不定,瘟毒更是深具威脅,若他有意取人性命,處於敵暗我明的狀態下根本防不勝防,只是你們仗恃將爺的神力護持所以感受不到其害。」堢壠分析說。

  「況且每隻瘟鬼的樣貌大相小異,雖然你們遇到那隻恰巧個頭比較高大,但我料想他也凶狠不到哪裡去。」倩倩插嘴說。

  「確實如此,單舉鰻怪為例便知分曉。光論外型,鰻怪比之凶猛十倍有餘,但是論及險詐難纏,瘟鬼可就遠勝百倍」地淵接口說。

  「先別打岔!」堢壠補充說:「最要命的是,瘟鬼不怕刀槍、不懼術法,更加遑論懼怕五毒,受到創傷還能迅速復原,怎麼殺也殺不死,根本不是我輩應付得來。」

  「並非殺不死火能燃損瘟毒,卻無法燬壞瘟鬼本體;水為瘟毒的傳播媒介,卻能盡除瘟鬼身上的毒素。」赭仙糾正說:「瘟鬼只需遭到完全淨化,實體型態自然消亡,然而這是一段漫長的過程,至少也得花費百年之久,過程中耗損的水量更是難以估算,所以掃蕩瘟疫的神祇一旦逮捕到瘟鬼,大多押送龍宮水牢拘禁。」

  話題至此,坤叔招呼大家喝口茶、歇口氣,待舌津喉潤再聊。清茶下肚,伶嬿提起心中疑惑說:「我比較好奇的是,冒牌龍王究竟由誰假扮?」

  「從未聽過有哪隻瘟鬼如此精通玄術,肯定有同夥相助。」倩倩臆測說。

  「那倒未必,此類術法並不難學,未經求證不宜武斷論定。」赭仙謹慎說。

  「希望如此,一隻瘟鬼已經不好應付,若有同夥只怕更加棘手。」地淵皺眉說。

  「這下子瘟鬼必定會提高戒備,想再找到他恐怕沒那麼容易。」光玄說。

  「關於這點倒是不必擔心,不少修煉靈擅於追蹤,我們一定會竭盡全力搜尋他的行蹤。」伶嬿保證說。

  「對了,瘟鬼灑出的毒粉是否會造成疫病流行?」黃騰急切問說。

  「有可能。」赭仙回答:「然而這類猛烈瘟毒雖然致命,但是不易傳染,而且池府千歲自會派人善後,所以無需過度擔心。」

  「今日就打擾到這裡,我們先走一步。」堢壠辭行說。

  一夥人身心疲憊不堪,神色鬱卒地癱坐在沙發上,正想起身前往廚房用餐之際,宗瀚忽然來到門外探頭探腦,君宇見狀問說,「你站在那裡鬼鬼祟祟的想幹什麼?」

  「我只是順道過來探望大家而已。」宗瀚搔頭說。

  「為何不敢大大方方進門?」荒龍意有所指說:「看他這副心虛模樣,肯定自覺愧對某些人。」

  「關你屁事,我沒什麼好心虛的!」宗瀚回嘴說。

  「真的沒有嗎?」地淵故意提高聲調問說:「那你聯誼結束幹嘛一個人偷溜回家?」

  「哭夭咧!都過這麼久了還在記恨,已經跟你解釋過那不是我的手機。」宗瀚激動說。

  宙雄刻意哼唱"日本首都氣溫很高"系列謎片的開場旋律逗弄宗瀚,冠天和德洪順勢重提舊事虧到他窘迫不堪。光玄藉機開出條件:「想讓大家別再為難你也行,只要你能夠要到怡玲跟雅姍的電話號碼,我可以設法幫你勸解勸解。」

  「這有什麼問題,包在我身上。」宗瀚一口答應說。

  「小炫幹得好啊!」地淵與光玄擊掌說。

  「實在搞不懂你們這群年輕人,前一刻還垂頭喪氣的,下一秒馬上生龍活虎。」坤叔笑說。

  「誰垂頭喪氣?」宙雄豪氣說:「驃悍的港都男兒沒在失志的,瘟鬼敢惹毛我們準備要倒大楣了!」

  「喂,不要排擠我們台南人噠!」德洪抗議說。

  「噠什麼噠!」荒龍促狹說:「你這個仁德人幹嘛故意學我們茄萣腔。」

  「別這樣噠!」冠天刻意操茄萣腔說:「古都男兒也很勇猛噠。」

  九人掃光食物再次累癱在沙發上,差別在於此刻身心大為滿足,荒龍忍不住取笑宗瀚厚著臉皮硬是跟進廚房湊熱鬧,再不節制恐怕要被送進豬寮當成神豬奉養。宗瀚聞言輕捏肚皮那層脂肪,忽然想到說:「哭夭!你不說我倒是沒發覺,最近體重確實有點失控,也該找個時間好好運動一下。我本來想問你們明天早上要不要去打籃球,結果卻被拖進廚房陪你們大吃特吃。」

  「那不就很委屈,自己愛來這裡騙吃騙喝還敢牽拖。」地淵吐嘈說。

  「講真的,你從放假到現在胖了幾公斤?」冠天好奇問說。

  「大概五公斤左右。」宗瀚據實回答。

  「哭咧,你是灌歐羅肥喔!」冠天說:「我才不想向你看齊,明天算我一份。」

  「最近體脂率有點高,我也要去。」黃騰伸出手指按壓硬如蟹殼的腹肌說。

  「太假仙了,甲殼類哪來的體脂肪。」宙雄悄聲碎唸說。

  「沒聽清楚欸,好膽再講一次。」黃騰瞪眼說。

  「學長還不修理他,聾子都聽得出來他在嘲諷你像某種動物。」君宇挑撥說。

  「喂!我又沒講什麼,少在那裡搬弄是非。」宙雄硬拗說。

  「哈~我看你們全部得去活動筋骨,免得持續膨脹下去。」坤叔笑說。

  「呃還不是被你養胖的。」荒龍打哈欠說:「既然都敲定了,那我先回家補個眠。」

  翌日早晨,金黃日光勻滿灑落球場,光玄、黃騰、宙雄與宗瀚頂著太陽進行熱身,君宇和地淵則在場邊悠哉塗抹防曬油,冠天、德洪與荒龍過了約定時間才提著早餐緩步走來。全員到齊後,宗瀚詢問大家是要鬥牛或是打全場,荒龍張望片刻根本沒瞧見場上還有其他球友,反問說:「九個人是要怎麼打全場,難不成想找坤叔來湊人頭嗎?」

  「別小看坤叔,搞不好他是傳說中那種深藏不露的球棍阿伯。」光玄笑說。

  「是啊,說不定他的三分線勾射比你的罰球還準。」君宇接話說。

  「少練瘋話!還不快點分隊。」德洪模仿坤叔的語氣說。

  猜拳結果,冠天、宙雄和宗瀚一隊,地淵、黃騰和君宇一隊,光玄、德洪和荒龍一隊,三隊比賽罰球決定由冠天隊和光玄隊率先上場。宙雄洗完球冷不防妙傳給潛伏在籃下的冠天擦板取分,接下來宗瀚手感發燙連續投進中距離迅速拉開比分,德洪與荒龍兩人彷彿場上遊魂似的頻頻打鐵,終場只靠光玄單打拿下一分,差點就讓冠天隊給剃光頭。

  地淵隊上場前,黃騰大秀單手伏地挺身以示挑釁,隨後從容踏入球場。宙雄開球又想發動奇襲,君宇識破戰術衝上前去抄截得手,拿到球立刻傳給黃騰回場組織反攻,兩隊歷經數次攻防轉換才由宗瀚率先破網得分,冠天隊這場球仰賴宙雄的犀利切入得以保持領先,地淵隊則是藉由不斷傳球跑位尋求出手機會,三人各有發揮緊咬比分。冠天隊一次持球進攻,地淵逮到宗瀚跳投時機狠搧火鍋,君宇撿到球運到外線出手追成四比四平手,接著兩隊各有斬獲再次打平。冠天最後拋射不進被君宇搶下籃板球,地淵空手跑位鑽到籃下取得空檔,接獲黃騰地板傳球輕鬆上籃終結比賽。

  冠天隊輸球離場,光玄隊取代進場,黃騰禁不住德洪刺激,左、右手各做三十下單手伏地挺身,結果仍是無損其旺盛體力,黃騰甫開賽就在低位持球,磨進禁區單吃荒龍先馳得點。德洪與荒龍仍然未能恢復球感,僅靠光玄一人獨撐,地淵隊再次依靠三人默契配合取得大幅領先。勝負即將底定,光玄因對方誤傳意外獲得進攻機會,場下觀戰的宗瀚冷不防大喊一聲:「怡玲來了!」

  光玄聞言運球過人切入禁區,猛然躍起高舉雙手兇狠暴扣,事後吊在籃框上顧盼不到佳人身影,發現受騙忍不住破口大罵。光玄隊靠此神來一筆無力挽回頹勢,沒能阻擋地淵隊拿下二連勝。

  連續鬥牛二十餘場,九人體力消耗殆盡,紛紛步出球場躲在樹蔭底下稍事休息,冠天提議說:「最後一場要不要來點賭注?輸隊請贏隊吃午餐如何。」

  「總共有三隊是要怎樣一場定勝負?應該打循環複賽才對。」德洪糾正說。

  「你們那隊輸多贏少還想參賽,狀況這麼差就認分待在場邊當啦啦隊。」地淵輕蔑說。

  「我也這麼認為,大家的體力無法負荷這麼多場,我們兩隊直接進行決賽就好。」冠天附和說。

  「喂,我們讓人徹底瞧扁了,你們兩個怎麼看?」光玄轉頭問隊友說。

  「他們講得也沒錯,我和德洪今天的手感確實不好,毫無贏面可言。」荒龍攤手說。

  「你們實在很沒志氣欸,剩我一個也打不成」光玄無奈說。

  「休息夠了沒?」黃騰催促說:「趕快開始吧,我等不及要痛宰你們了。」

  洗球過後,地淵把球交給黃騰組織攻勢,黃騰持球並不急著猛衝硬切,瞧見君宇卡進禁區馬上傳入籃下讓他單打宙雄,可惜出手瞬間稍有猶豫,球緣彈向籃框未能投進,冠天搶得籃板迅速回場,交給宗瀚運球切入挑籃奪下首分。球權易手,黃騰與地淵各自一顆中距離跳投破網反而取得領先,未久即讓冠天與宙雄執行擋拆戰術追平比分。冠天隊持球組織進攻,宗瀚吊球失誤落到地淵手中,冠天和宙雄追著球跑衝向外線,地淵火速傳給身處禁區無人防守的黃騰,面對莫名的偌大空檔,黃騰助跑跳起大秀一記勉強灌籃,再下一成重新取回領先優勢。

  此後兩隊莫不使出渾身解數,禁區勾射、後仰跳投、空中接力等各種得分手段盡出,由地淵隊率先奪下第五分取得聽牌,而冠天隊僅只落後一分猶有可為。地淵隊抄球取得球權,地淵籃下接獲黃騰妙傳瞄準紅框投出,眼看就要擦板得分奪得勝利,未料宙雄奮力跳起硬是把球定板,冠天撿回籃板球輕拋給人在弧頂的宗瀚。宗瀚接球帶一步運往罰球線附近直接拔起來射籃,黃騰緊急躍起蓋鍋未成,指尖意外觸及球皮下緣,場上六人瞧見投籃彈道偏離,莫不積極衝進禁區卡位準備爭搶籃板,只見球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打中籃框,不偏不倚彈至悄然溜向底線的君宇手中。

  君宇毫不遲疑運球衝入禁區全力起跳,高舉持球之手企圖把球塞進籃框,冠天與宙雄接連撲上前去封阻,君宇空中扭腰側身閃過兩人,同時擺動手臂護球逆時鐘繞圈,避開前來協防的宗瀚,背對籃板改從籃框的另一側強力扣籃。場下三人目睹此一精彩好球不禁驚呼連連,不吝讚佩君宇這招實在威猛,同隊的地淵和黃騰兩人反而不好意思大肆慶祝,黃騰悄聲問說:「君宇到底有沒有回場?」

  「天曉得,我只顧著搶籃板根本沒看清楚。」地淵兩手一攤小聲回答。

  冠天、宙雄與宗瀚本來輸得心服口服,走近一瞧發現君宇臉上浮現龍紋臉譜,方知這球原來是借助將爺神力所為,而非仰賴自身實力灌籃得手。三人愈想愈不甘心,冠天首先發難說:「想贏想瘋了是吧!哪有人打球打到一半降乩的,還灌籃咧!」

  「作弊啦,還拉竿咧!」宙雄模仿君宇空中閃人的動作說。

  「不算數啦,還大車輪咧!」宗瀚模仿君宇逆時鐘甩臂的動作說。

  「你們幾個評評理,打個籃球可以這樣惡搞嗎?」冠天氣憤說:「要嘛就所有人都起乩才公平!」

  「不公平啦,我可不會起乩。」宗瀚抗議說。

  地淵和黃騰左顧右盼吹口哨裝蒜,冠天等三人氣不過,再次趨上前去與君宇理論,驚見春大神瞠目怒視的兇狠神情忽感膽寒脾慄,一句話衝到嘴邊卻又硬生吞回喉嚨。春大神(君宇)搖頭晃腦瞪視眾人說:「本將降駕係有要事通知,赤靨大鬧恆春豎孤棚現場,速速出陣制止。」

  其餘八人毫無反應呆愣原地,春大神耐著性子覆誦一遍,一夥人總算回過神來點頭回應。春大神退駕後,所有人趕緊收拾滿地的瓶瓶罐罐迅速離去,這場球賽勝負就此不了了之,到頭來也沒人真的在意比賽結果。

 

 

  呂宅門口隨意停擺九輛摩托車,八名乩身逕行衝入客廳匆忙更換家將服,只有宗瀚悠哉躺在沙發吹著電風扇納涼。清河瞧見他們神色倉皇,關心詢問是否又要出陣緝捕瘟鬼,八人沒空應答一味搖頭,坤叔改問宗瀚究竟發生何事,宗瀚扼要說明赤靨大鬧孤棚之事,兩位老人家總算瞭解來龍去脈,清河納悶說:「總覺得他的性情還算沉穩,頂多心不在焉而已,為啥突然搞這一齣?」

  「我也覺得赤靨的行為表現還算安份,怎會無緣無故變成潑猴?」坤叔附和說。

  「春大神並未交代赤靨為何暴走,得去現場實際觀察才能瞭解狀況。」光玄回答。

  迅速降乩出陣,八位將爺考量以迅行虎步走到恆春,少說也得耗去半個時辰之久,屆時豎孤棚會場恐怕早已全面失控,決議就近尋覓一處僻靜荒野施展遁地折行術。

  甘、柳將軍面對而立,壓下手腕促使板批抵地,各自繞行半圓合力畫出大圓,緊接著再往大圓的中心點會集,順向繞行畫出中型半圓,兩位將爺分別站到陰陽魚的眼點位置,腳踏兩儀步原地繞圈畫出小圓,於空曠地面合力完成太極陰陽圖。甘將軍板批指天、柳將軍板批抵地,抬腿猛往眼點中央跺足,忽見甘、柳二將遁入地底,六位將爺隨後兩兩一組陸續踏上眼點沒入地表。向下遁行逼近混沌界,旋即鎖定恆春郊區為目的地折返上行,八位將爺竄出地表當下,因上衝力道過猛而彈跳將近十餘米方能止住昇勢,落地時連續發出的碰碰聲響,引來當地農民側目。

  時逢中元節,各種民俗陣頭當街遊行不足為奇,八位將爺就此大剌剌地步行於街巷,逕往恆春古城東門走去。抬頭遙望三十六根高逾十米的黑亮木柱,棚頂架設四面磚紅色假城牆,高臺中央搭建一座覆有橘黃瓦簷的城樓孤棧,想必那處便是豎孤棚會場,於是加大步伐直往該處快速邁進。

  豎孤棚競賽向來只在夜間舉行,然而此際日頭正炎,高臺下方卻已佈滿烏壓壓的人頭,圍觀群眾個個抬頭注視木柱頂端,時而傳出鼓譟加油聲。幾名身穿背心的工作人員,手持大聲公仰頭對著高臺喊話,八位將爺順著人群目光望去,果然瞧見赤靨攀上木柱立於假磚牆後方,從垛口探出頭來接受現場觀眾熱情歡呼。其中一名身材高壯的工作人員,手按膝蓋氣喘如牛地踩踏鐵梯登上棚頂,赤靨忽地抱住塗滿厚厚牛油的木柱一溜煙滑至棚底,那人無奈隨之滑下木柱,其餘工作人員見狀一擁而上。赤靨從容地跳至另一根木柱,施展俐落身手輕巧爬上棚頂,可憐那位高壯的工作人員得再攀爬一次鐵梯。

  甘、柳、范、謝四將以羽扇遮口傳音,輪番勸阻赤靨勿再胡鬧,趕緊隨同祂們離開豎孤棚會場,怎知赤靨非但不聽勸告反而變本加厲,上下木柱次數愈加頻繁。周遭遊客愈聚愈多,嘻笑喧嘩聲愈加熱烈,赤靨似乎頗為享受群眾喝采,彷彿有耗用不盡的體力那般,持續與工作人員高低追逐。大會不得不通知警消人員前來圍捕,赤靨隨手挖取牛油扔向雲梯車,危害數名消防隊員摔跤受傷,甚至拆除綁在棧頂的祭品砸毀警車。赤靨樂得齜牙挑釁咧嘴訕笑,豈料此舉惹來眾怒,現場噓聲四起,不少圍觀群眾朝他丟擲飲料表達不滿,更有部份民眾奮勇攀爬木柱,抑或衝上雲梯車加入追捕行列,無奈赤靨的身手遠比人類矯健,就算動員再多人亦拿他沒輒。

  數家媒體轉播車聞風而至,多名記者爭相衝向孤棚,參與圍捕的群眾愈加踴躍,消防梯不堪負重側傾壓垮路樹,會場秩序愈見混亂,范將軍右手掄起鎖鏈,猶豫是否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擒捕赤靨,謝將軍輕搖羽扇示意不可衝動。

  所有將爺使勁思索,如何才能在不驚動人群的情況下順利擒服赤靨。夏大神明白掌中的火盆極易引發火勢,首先搖頭放棄;秋大神心知手裡的金光鎚雖能輕易敲斷木柱,然而此舉只會徒增傷亡,嘆口大氣雙手一攤;甘、柳將軍輕揮手中的板批,凝視孤棚束手無策。謝將軍忽地靈光乍現,集合家將團圍成一圈詳述捉猴計劃,其餘將爺聽完紛紛點頭贊成,並且加入意見共同研討,擬定妥當,八位將爺兩兩一組分成四隊,逕往四個方位分散走去。

  甘、柳將軍往北來到遊客疏落之處,隨意找張公園椅坐下,甘將軍取出一張黃色符紙幻化為黃澄澄的大香蕉,即刻動手剝除香蕉皮,柳將軍手持羽扇對著蕉肉不住搧風,使其氣味飄送至百米外的孤棚頂端。赤靨聞到香氣果然轉移注意力,滑下木柱蹬足躍過人群,迅速奔向香氣來源,留下現場錯愕民眾,目瞪口呆望著他無來由的快閃離去。

  躡手躡腳走近甘、柳將軍,赤靨倏忽伸手奪走香蕉一口咬下,未料入口瞬間,蕉肉竟然恢復為原本那張黃符。赤靨吐出符紙展露尖銳犬齒示威,甘、柳二將猛然起身出手扣住他的左右臂膀,赤靨急忙縮回沾滿牛油的手臂,甘、柳將軍驚覺手掌一滑即便讓他掙脫。赤靨倒退一步轉身竄逃,甘、柳將軍甩去附著在手上的油脂,拔腿欲追之際,只見他的身影早已消逝在人群當中,甘將軍(冠天)氣得大罵一聲:「猴仔才會這樣!」

  赤靨奔逃之餘頻頻回首觀望,確認甘、柳二將未再追來,這才放緩腳步悠哉閒逛。街道上一片嘈雜人聲,隱約夾雜著獼猴族裔的吱吱叫聲,赤靨循聲奔向西面尋去,來到郊區一處廣闊草地,發現有隻年輕母猴拴在樹蔭底下。赤靨愉悅跳到母猴身後,一屁股坐在地上,動手為牠梳理毛髮順便翻找蝨蚤,范、謝將軍趁他分心之際躡足靠近,輕聲走到赤靨身後三步之外,猝然發動奇襲伸手抓住他的衣領。未料赤靨機警如斯,竟能及時察覺迅速躍開,范、謝二將箭步衝上前去,一左一右拉住那件附滿牛油的褲管。赤靨雙腿一蹬即便輕易擺脫,范、謝將軍火速趨前逮住他的褲尾,結果又被滑不嘰溜的油脂壞了大事,赤靨頭也不回的往人潮聚集處狂奔而去。

  范、謝二將毫不遲疑拔腿欲追,卻讓一批剛走下遊覽車的觀光團擋住去路,導遊瞥見兩位將爺迎面走來,趁機以一口流利英語向這群國際觀光客介紹台灣特有的廟會文化,並且詳細說明祂們是隸屬於家將陣頭的七爺、八爺。這些由各色人種組成的聯合國遊客紛紛取出相機,興致昂然地搶著和范、謝將軍拍照留念,兩位將爺就這樣尷尬目送赤靨逃離,范將軍(黃騰)忍不住暗罵:「猴仔才會這樣!」

  赤靨跑得口乾舌燥,四處張望遍尋不著乾淨水源,無奈來到公廁外頭那座洗手檯,迫不得已打開水龍頭勉強飲用幾口。飲之無味的生水未能有效抑制渴望,赤靨左顧右盼察看附近是否尚有其它飲水,遠遠眺見數十米外一株椰子樹上結實纍纍,樹冠底下一顆搖搖欲墜的黃椰好似對他熱情招手,於是跑到樹下坐等椰子被風吹落。

  等到昏昏欲睡依然未見動靜,赤靨起身對著樹幹猛搥、狂搖、暴踹,那顆綠椰依然完好如初吊掛於原處,赤靨按捺不住徒手爬上樹頂,正要動手摘取椰子那一剎那,莫名伸來一隻大手緊緊扣住他的手腕,同時噴出一道強力水柱沖去赤靨身上那層牛油。無論如何掙扎仍是擺脫不開,赤靨驚慌失措張口猛咬那隻大手,夏大神難耐疼痛不得不鬆開手指,撥開樹葉探頭出來臭罵:「猴仔才會這樣!」

  秋大神與冬大神瞧見到赤靨再次掙脫,第一時間從灌木叢內猛然竄出,電掣風馳趕赴椰子樹下堵住去路,赤靨立刻調頭轉往樹頂爬去,夏大神見狀迅即從樹頂倒爬而下。赤靨無懼包夾盡情展現俐落身手,沿著樹幹螺旋型繞行攀爬,遭逢夏大神之際,輕巧踩踏祂的肩膀直往樹冠登去,眼見就要攀上樹頂,冷不防一大桶冰水迎面潑來,嗆得他頭昏腦脹眼冒金星。赤靨惶惶睜開雙眼,驚見春大神立於樹冠上對他微笑打招呼,俯視腳下又見夏大神寸寸近逼,進無步、退無路,赤靨索性使勁蹬足騰身往下一跳。秋大神推估他的落地位置,搶先一步奔至落點張臂迎接,赤靨身在半空中無法轉向,只能任由秋大神接個正著。

  落地之後,赤靨打躬作揖道謝行禮,裝作啥事都沒發生過似的大搖大擺轉身離去,秋大神箭步上前勾搭他的肩膀,赤靨倏地腳底抹油加速奔逃,冬大神不急不徐拋出手中那條毒蛇。赤靨忽感頸部一涼,緩下腳步伸手查探,摸到冰冷鱗片瞬間直覺不妙,側頭瞥見一尾金鱗蝮蛇纏繞其肩,並且朝著他的耳後不斷吞吐蛇信,不禁嚇得尖呼狂嚎。

  眼見四大神步步迫近,赤靨鼓起勇氣朝後頸一抓,未料毒蛇迅捷鑽進衣領溜至他的側腰,急忙換手抓向腰部,毒蛇旋即鑽入他的褲襠,緊接著盤繞其身隨機遊走。赤靨甩不掉也抓不到毒蛇,當下驚恐到手足無措,索性倒地來回打滾,四大神見他幾近崩潰邊緣,快步趨前將他一把扶起。赤靨淚眼哀求說:「拜託幫我趕走牠。」

  「本將的愛蛇不會隨便咬人,但你若敢輕舉妄動我可不敢擔保。」冬大神(荒龍)恐嚇說。

  「這條蛇究竟有沒有毒啊?」赤靨顫慄問說。

  「讓牠咬一次不就曉得。」冬大神(荒龍)露出一抹神秘微笑說。

  「別嚇唬我了,我不跑就是。」赤靨高舉雙手說。

  「很好,給我安分待在這裡。」秋大神(德洪)睨視說。

  「我又沒幹什麼壞事,祢們幹嘛要抓我?」赤靨裝無辜問說。

  「既然沒做壞事,為何瞧見本將拔退就跑?」夏大神(宙雄)反問說。

  「祢們無緣無故抓我,為何不逃?」赤靨又把問題丟回說。

  夏大神聞言執起扇柄往他的頭頂猛力一敲,赤靨腦袋瓜吃痛不禁齜牙暗罵,春大神(君宇)白他一眼說:「本將團接獲池二王爺指示,大老遠趕赴恆春阻止你搗亂豎孤棚會場,豈知你不僅不聽勸告,還把場面搞到難以收拾,你說該不該抓?」

  「小事一樁何需勞師動眾,等我玩夠本自然就會回去。」赤靨喃喃自語說。

  「你是在碎唸什麼東西!」春大神(君宇)質問說:「為何跑來這裡瞎鬧?」

  「咦?這個嘛我為什麼會跑來這裡?」赤靨抱頭苦思說。

  「還敢裝傻!」夏大神(宙雄)斥罵說:「嘻戲玩鬧就神采飛揚,回答個問題就要死不活。」

  「我是真的想不起來」赤靨抬頭問說:「祢們要帶我去哪裡?」

  「就近交予五爪山神嚴加看管。」春大神(君宇)冷冷地說。

  「不要啦,祂很兇欸!」赤靨討價還價說:「打個商量,讓我自己返回馬鞍山好不好?」

  四大神通知四大將前來會合,所有將爺一致同意押運赤靨上五爪山,謝將軍認為銬鎖魚枷太過小題大作,直接拎起他的後頸走回隊伍。過路遊客瞧見一名人高馬大的七爺,右手提著一名長得猴模猴樣的小矮子,誤以為是什麼新奇陣頭,莫不好奇趨前圍觀兼且拍照留念,八位將爺讓人瞧得極不舒適,伺機暗施術法隱匿身形。

arrow
arrow

    艾佛森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