赤靨蜷縮手腳讓謝將軍拎著四處走動,表面上不吵不鬧看似安分,實則尚未收斂玩興,悄然施法把自己形化為獼猴型態,並從腰間拉出尾巴耍弄,八位將爺自顧趕路一時不察其變。

  赤靨趁著將爺未加留意,鼓脹雙頰對著尾巴猛吹幾口大氣,謝將軍頓感右臂不自覺抬高,側頭斜睨驚見他的個頭竟然暴長到與自己齊高。謝將軍正想開口詢問,不料赤靨再次抓起尾巴吹氣,轉眼間又脹大四倍有餘,幸好謝將軍及時鬆手,否則就要被他拖到半空中。赤靨得意洋洋笑說:「哈~各位瞧我這副模樣,是否有像山神那般氣派威武?」

  「嘖~無聊透頂的幼稚把戲。」甘將軍(冠天)不屑說。

  「什麼!」赤靨齜牙說:「像我這種智者所研發的超優質術法,竟然被祢講的如此不值。」

  「變得這麼大隻又能如何?」春大神(君宇)鄙夷問說。

  「這個嘛好處是是能夠」赤靨說不出個所以然來,氣得暴跳如雷跺足不已,緊抓著尾巴不住吹氣,直到身子再膨脹五倍方止,咧嘴問說:「這樣呢?總算夠威風了吧!」

  「光長個子不長力氣又有何用?本將打賭你連那株小樹苗都拔不起來,不信的話你儘管嘗試。」范將軍(黃騰)指向這一帶最為高壯那株老榕樹說。

  赤靨一廂情願嚷嚷說,要是拔出榕樹就不必跟隨將爺上五爪山,三步併作兩步衝上前去,迫不及待蹲到樹旁,雙手抓緊樹幹卯足全身氣力硬拔,果然如同范將軍所料,那株老樹就連葉子也沒掉幾片。赤靨耍賴不肯認帳,逕自尋找一株體積不及一半的幼榕再度嘗試,結果仍是徒勞一場,好在猴族天生赤顏,才沒讓人看出他已糗到面紅耳赤。秋大神掌扇掩笑,擲出手中的金光鎚說:「別在那裡丟人現眼,有本事掄動此鎚再來打商量。」

  赤靨自信滿滿弓身紮馬,伸長手臂接住飛來之鎚,豈料抓住鎚柄瞬間忽感雙手一沉,腳下一個踉蹌竟讓沉甸甸的鎚身給壓倒在地。花費一番力氣總算挪開金光鎚,赤靨起身拍去一身沙土,惱羞成怒說:「怎有可能,這把鎚子絕對動過手腳!」

  「玩夠沒有!」柳將軍(地淵)板起臉孔斥喝說:「你已耽誤大家不少時間,趕緊恢復人形隨我們上五爪山。」

  「幹嘛這麼拘謹,與祢們結伴同行著實無趣,我還是自個來去尋找樂子好了,再會!」赤靨揮手說。

  「你可別想耍花樣啊!」冬大神(荒龍)舞弄手中的毒蛇警告說。

  赤靨想起適才的恐怖體驗不禁面露懼色,雙足用力蹬地猛然躍起百米高,來到半空中迅捷揪住尾巴連續吹氣,使其身形鼓脹如球方休,隨後凌著風勢飄颻滑翔,八位將爺滿臉不耐煩齊步追去。

  落地之後,赤靨故技重施再次蹬足躍高,范將軍即時擲出鎖鏈捲住他的小腿,猛力拉扯鏈頭將他拖回地面,就在赤靨即將落地之時,謝將軍眼尖瞥見路旁棄置一只空玻璃瓶,揚手掄動鐵鍊勾起瓶身砸向其預定飄落之處。赤靨的視線遭到自己圓滾滾的肚皮阻擋,渾然不察地面狀況,雙腳全力踩踏在破碎玻璃上,來不及喊痛,整個身軀有如破孔的氣球那般失控飛竄,因此脫離范將軍手中鎖鏈之掌控。八位將爺耳聽其淒慘叫聲,眼盯其飄移路徑,隨其身影迂迴奔跑,盼能趕在赤靨落地之前趕赴馳援,可惜仍是晚了一步,只能眼巴巴望著他墜入樹叢。

  八位將爺全速追進樹林,發現赤靨已然恢復本相,一臉惶恐倒掛於樹枝上,謝將軍伸長手臂將他拎了下來,甘將軍見他栗栗不安的神情直斥活該。赤靨驚魂甫定隨即變臉耍狠,夏大神反執羽扇正想敲他腦袋教訓一頓,無意間瞥見他的頭皮隱約反射爍爍微光,彎下腰來仔細端詳,這才察見他的百會、左承靈、右承靈三處穴道各自插有一根銀針,順手撥開毛髮捏緊針尾嘗試拔除。豈料赤靨不識好歹,火速抓住祂的手掌張口便咬,幸虧夏大神及時警覺,迅捷縮回右手省得二度遭受猴吻,秋大神看不慣他這般撒野,一巴掌逕往他頭頂拍下去。夏大神急忙出手攔阻,秋大神(德洪)不解問說:「怎麼一回事,為何護著這隻潑猴?」

  「祢瞧他的頭上插有三根銀針,我猜這就是令他舉止異常之主因。」夏大神(宙雄)解釋說。

  「所以祢剛才是想替他拔除銀針?」秋大神(德洪)臆度說。

  「正是,唯有如此方能驗證我的假設。」夏大神(宙雄)回覆說。

  「乍看像是針控傀儡術,然而手法卻又不似正統。」范將軍(黃騰)納悶說。

  「文獻記載之方法,是以一吋金針完全扎入百會與左右側通天穴,不似這般露出三厘米針尾在外。」甘將軍(冠天)接口說。

  「可能是赤靨施法縮放身形,才會導致銀針移位。」春大神(君宇)猜測說。

  「無論如何,這三根銀針顯然已對他造成影響,還是設法拔除要緊。」柳將軍(地淵)說。

  謝將軍趨前制住赤靨的後頸,柳將軍施展無界眼透視銀針結構,確認針頭並無倒鉤這才動手撥開他的毛髮,未料此舉惹得赤靨野性大發出爪襲擊。

  柳將軍倒退一步思量如何使他鎮定下來,秋大神快步趨前焚化鎮魂符塞入他的口中,手才離開嘴邊就讓赤靨把符灰給吐了出來,甘將軍見狀來到他耳邊唸誦安神咒,赤靨情緒穩定須臾,時過不久又開始暴躁不安。普通的符法咒術不能使他冷靜下來,迫不得以只好使出非常手段,范將軍轉動手中的方牌蹲到赤靨面前,雙眼猛盯他的瞳孔震懾其魂魄,只見赤靨面露驚恐萬分之神情,隨後轉為空虛呆滯,對於周遭事物全無反應。

  謝將軍輕壓赤靨的肩膀使其就地盤坐,柳將軍走到他面前彎下腰來,屏氣凝神以食指和姆指捏緊百會穴上那根銀針的尾端,使勁向上拉提試圖將它抽拔而出,只感到手指間隙倏忽一滑,銀針兀自插在頭皮上未見挪動分毫。沒料到銀針居然扎得如此緊實,柳將軍搖頭表示針尾外露長度不足難以施力,謝將軍聞言立即以兩手姆指按壓赤靨耳後的風池穴,中指抵住側頭部的正營穴,氣凝四指同時施壓,果見三根銀針受力向上凸起四厘米。

  柳將軍捏住針尾來回旋捻,各將三根銀針再往上抽出一小截,隨後牢固捏緊頭頂中央那根針尾,小心翼翼向上垂直拉起。順利拔除扎在百會穴上的銀針,柳將軍在避免傷害赤靨腦部的前提下,以相同手法謹慎拔去左、右承靈穴那兩根銀針,范將軍眼見事成當即收回方牌,伸出手掌輕拍赤靨面頰,只見他茫然轉醒,吃驚問說:「范將軍為何賞我巴掌?」

  「本將只是想喚醒你而已。」范將軍(黃騰)攤手說。

  「我有睡得這麼沉嗎,為何打得如此用力?」赤靨伸手撫摸臉頰,無辜問說。

  「本將瞧得一清二楚,范將軍的手勁比拍蒼蠅還輕。」夏大神(宙雄)揚手嚇唬說:「你這隻白賊猴,我來讓你瞭解什麼才是用力打巴掌。」

  「別再打了,真的很痛啊!」赤靨把臉埋進手肘顫慄說。

  「難道是拔針手法有誤不慎傷到腦子?」范將軍(黃騰)猜測說。

  「我看他早已恢復正常,搞不好是被祢的震魂懾魄之術給嚇傻。」柳將軍(地淵)反駁說。

  「都別瞎猜。」謝將軍(光玄)制止說,稍後轉頭問赤靨:「是否感覺身體有任何不適?」

  「有啊,我覺得肚子餓扁了。」赤靨說話同時四下張望搜尋,瞧見前方不遠處棄有一袋糕餅渣,不待將爺應許,逕自衝上前去撿起來往嘴裡猛塞,春大神(君宇)見狀不禁搖頭說:「這傢伙對於食物的強烈欲望實在很像某人。」

  「莫非祢是指咱這八位乩身。」冬大神(荒龍)竊笑說。

  「少在那裡瞎扯,祢明知道我指的是誰。」春大神(君宇)瞪眼說。

  「先別鬥嘴,趕緊查明究竟是何人對他下此惡毒術法。」謝將軍(光玄)提醒說。

  「是否記得稍早前發生何事?」柳將軍(地淵)揮手召來赤靨問說。

  「嗯,剛才范將軍猛盯著我瞧,煞時全身猶如遭受雷擊似的感到一陣劇痛,之後便失去意識。」赤靨托腮說。

  「沒人問你這些。」范將軍(黃騰)追問說:「回想一下,遇見我們之前究竟出了什麼事?」

  「不知為何,我竟然跑到豎孤棚會場胡鬧一陣」赤靨囁嚅說。

  「這些我們都知情,在此之前是否還有印象?」柳將軍(地淵)接著問說。

  「相當模糊,早上醒來隱約覺得頭皮有些刺痛,接著不斷聽見陌生人的聲音,指示我去取什麼弓、什麼箭之類的,之後我就莫名奇妙來到恆春。」赤靨低頭沉思說。

  綜合赤靨所言,將爺推知有人想藉他的身手去竊取某種弓箭類武器,赤靨本身則是渾然不覺自己遭人下手。柳將軍察看手中三根銀針,發現只是一般中醫師拿來針灸用的醫療鋼針,扎入頭皮以後再剪除針柄而已,此外再無其它線索。

  甘、柳將軍開啟無界眼探查赤靨之記憶,結果未能察見究竟何人施以針控傀儡術,僅能揣測該名施法者是趁他熟睡之際下的毒手。兩位將爺唸誦咒語使無界眼提昇一個層級,轉換視角觀看事發現場,果然瞧見一名身穿道袍之人手執鋼針扎入赤靨頭頂,然而那人的面貌與身形始終扭曲不明,此等手法與出現在遙影君記憶中那名道人如出一轍。

  甘、柳二將不禁懷疑此事與瘟鬼脫不了干係,遂詳述所見內容以徵求意見,冬大神(荒龍)聽完說:「雖然日前脫逃那隻瘟鬼就是當年與遙影君接觸的瘟鬼,但卻沒有足夠證據顯示與遙影君勾結之人就是對赤靨下手那名道人。」

  「雖然看不清楚那人的臉型,但有能耐規避無界眼偵察之人世間罕有,況且兩次手法皆如一轍,加上其氣質與體態全然相同,所以我敢判斷兩者極有可能是同一人。」甘將軍(冠天)強調說。

  「我的看法亦同。」柳將軍(地淵)點頭附和說。

  「兩個年代相距三百餘年,硬指兩者為同一人未免太過牽強,規避無界眼偵察之術或有可能流傳於後人。」春大神(君宇)否定說。

  「身著道袍未必就是道士,許多修煉靈平時也穿道袍。」謝將軍(光玄)提醒說。

  「這也不無道理,若是修煉靈一切就講得通。」春大神(君宇)贊同說。

  「池二王爺吩咐我們處理此事必有祂的道理,當下應以眼前事務為優先,至於那名道人的身分,若有機會再來徹查分曉。」范將軍(黃騰)說。

  「總而言之,尚未掌握切證據前不宜妄下定論,此刻還是先將赤靨送上五爪山要緊。」秋大神(德洪)總結說。

  「好哇,許久不見五爪山神,尋祂庇護應當安全無虞。」赤靨安心說。

  「剛才不知是誰嫌祂兇,堅持自行返回馬鞍山。」秋大神(德洪)取笑說。

  「拜託好不好,跟馬鞍山神比起來,五爪山神簡直沒脾氣。」赤靨說。

  「所以你還回不回馬鞍山?」夏大神(宙雄)詢問說。

  「不了,我還是先在五爪山藏匿一陣子,等到避過鋒頭再回去。」赤靨打定主意說。

  八位將爺護送赤靨上山途中,忽然接獲武差令旗,上頭寫明池府千歲諭令家將團速回,於是緊急託付赤靨予五爪山神派來之石僕,甘、柳將軍就地佈署陣法,施展遁地折行術火速返回茄萣。

 

 

  茄萣一處僻靜海灘忽見八道威赫身影竄出地面,潮間帶水族受此驚嚇紛紛惶恐奔逃,將爺腳踏迅行虎步歸返呂宅,踏入大門當下無預警退乩。光玄瞧見坤叔站在神案前解讀昊天鑾文,急忙問說:「坤叔知不知道千歲爺為什麼召喚我們回來?」

  「奇萊魁在桃源的石山林道無端路倒,現下已被送往鄰近的溪南山安置,千歲爺欲派遣將爺前去探查此事,所以先把你們調回來稍事歇息,待傍晚再降乩出陣。」坤叔解釋說。

  「原來如此,千歲爺是不是懷疑奇萊魁染上瘟毒?」地淵接著問說。

  「依照溪南山神所描述的病徵看來,確實可能。」坤叔回答。

  「直接讓我們前往溪南山豈不省事,何必繞來繞去?」光玄納悶說。

  「神不會感覺疲累,人總得喘口氣吧!」坤叔說:「而且剛才伶嬿傳來訊息,表示奇萊魁暫時沒有生命危險,所以不必即刻趕赴溪南山。」

  「也對,退乩後才覺得又餓又累。」君宇接口說:「而且將爺不懂醫術,千歲爺應該只是想派我們去確認是不是瘟鬼所為。」

  「這只是此行目的之一,千歲爺還要你們攜帶祂的令旗上山,請保生大帝出面為奇萊魁斷診。」坤叔說。

  「原本以為瘟鬼會潛藏一段時日,沒想到這麼快又有動作。」宙雄說。

  「實際情形究竟如何還不曉得,沒有要在這裡妄加猜測,你們還是把握時間好好休息。」坤叔說。

  牆上掛鐘即將往下重疊,坤叔步上二樓喚醒八名乩身,胡亂填飽肚子隨即換裝降乩,踩踏北斗疾行步速往桃源奔馳而去。

  到達溪南山下,甘、柳將軍暫緩腳步抬頭眺望,發現半山腰處整齊排列長達數里的灼爍火光,想必是溪南山神刻意安排作為引路之用,當即整隊邁步上行。來到鞍部轉進登山口,腳下林道愈加迂迴崎嶇,兩側巨木遮天,加上地面佈滿溼滑苔蘚,不再適宜高速馳騁,八位將爺改踩迅行虎步持續向上爬升,不出數里再遇深山煙嵐。

  此際天色已近全黑,這場蒸騰濃霧致使山中能見度不足五米,家將團只得被迫減速緩行,嘴裡不時抱怨溪南山神部署的接引工作遠不及中寮山神細心,導致祂們受困林中龜速慢行。頃刻間,無預警刮來一陣螺旋怪風,硬將這團霧氣吹穿一個深邃圓洞,另見四名石僕送來八根竹柄火把,將爺紛紛收起刑具改執火炬,迅速步入白霧隧道。續行三里穿出這場濃霧,前方十米外的林道一分為二,望見右側岔路兩旁垂下的茂密藤蔓吊掛整排照明火盆,當即依照指示右轉,愈是往前邁進路面愈見狹隘,山徑末端碰上一堵高聳的險峻山壁,前方已然無路可行。

  兩名駐守於林道盡頭的石僕瞧見家將團到來急忙趨前迎之,引領祂們步入左側那片原始林,繞行至山壁後方旋即下切來到一處石洞入口,八位將爺弓低身子魚貫鑽入低矮洞口,不出十步即見眼前豁然開朗,沒想到山洞內部居然寬敞如斯,規模直逼中寮山上的山神會議現場。將爺把火炬置於鐵架直往洞內走去,瞧見赭仙、堢壠、倩倩、彘靈者、蒼鳶、伍翩翩與甲仙后七名修煉靈謹慎佇立於洞口不遠處,溪南山神則端坐於山洞深處一張巨大石椅上,吩咐三名淨白石僕緊挨床緣,全時看護躺臥於石床上的奇萊魁。秋大神(德洪)望向赭仙一夥,納悶問說:「你們站那麼遠幹嘛?」

  「尚未知曉奇萊魁身染何病,還是審慎為妙。」赭仙回答。

  「是啊,萬一真是瘟毒,傳染開來可就麻煩。」倩倩附和說。

  「溪南山神亦禁止我們靠近石床。」彘靈者接口說。

  「明知危險何必來此湊熱鬧?」夏大神(宙雄)質問說。

  「是山神召喚我們來的。」彘靈者斜睨說:「至於某些人嘛則是厚著臉皮不請自來。」

  「講這什麼話!我和倩倩是來給好友探病的,又不是來觀光旅遊。」堢壠不滿說。

  「彘靈者真是嘴笨舌拙,再怎麼說大家都與奇萊魁素有交情,若沒見著最後一面豈不遺憾!」甲仙后數落說。

  「甲仙后!妳」伍翩翩瞪視說。

  「各位勿起爭執,本將瞭解你們都是一番好意,只是表達方式不妥罷了。」謝將軍(光玄)緩頰說。

  八位將爺望向昏迷不醒的奇萊魁,轉身走到石椅前躬身行禮,溪南山神抱拳回禮說:「總算盼到諸位前來,有請汝等儘速調查事因。」

  「他的病況如何?」柳將軍(地淵)詢問說。

  「病情不甚穩定,但也暫無性命之憂。」溪南山神回應說。

  「這傢伙為何不安分待在奇萊山,沒事跑來溪南山作啥?」冬大神(荒龍)疑問說。

  「奇萊山只是他的出生地,奇萊魁早已移居別處,我猜他十之八九是為了探尋靈脈而四處遷徒。」倩倩搶著回答。

  「近日可曾聽說奇萊魁接受哪位山神委託,代為尋查瘟鬼行蹤?」柳將軍(地淵)接著問說。

  「並未聽聞,汝可是懷疑此病係由瘟鬼所為。」溪南山神說。

  「正是,瘟鬼極有可能視其靈敏嗅覺為重大威脅,才會先下手為強,然而這只是本將暗自揣測罷了,調查結果且讓證據說話。」柳將軍(地淵)說。

  甘、柳將軍掌扇遮蔽口鼻走近床緣,施展無界眼觀看奇萊魁之意識,瞧見他昨日由寶來步行至石山,向晚時分於秀湖畔紮營過夜,翌晨醒來飲用幾口湖水旋即順沿石山林道西行。奇萊魁隱約察覺有道鬼祟身影緊隨其後,當下只顧趕路並未多加留神,時近正午,轉向南行準備銜接荖濃溪林道之際,猝然病發倒地不起。未久即讓盤旋於高空例行偵察的蒼鳶發現,火速飛往溪南山促請山神派遣石僕下山救援。兩位將軍仔細端詳,確認跟蹤者果然是瘟鬼無誤,然而整路並未瞧見他伺機下手,遂提升無界眼層級重新察看奇萊魁的記憶,這才發現瘟鬼半夜摸黑來到湖畔撒下毒粉。毒水飲入奇萊魁體內潛伏半日終於發作,瘟鬼一路跟蹤直到親見奇萊魁毒發,即刻折往北方逃逸無蹤。

  聽完甘、柳二將口述調查結果,溪南山神納悶說:「吾認同柳將軍之臆測,瘟鬼正想積極鏟除所有潛在威脅,然則為何偏生挑上奇萊魁?」

  「是啊,以此方向推論,伶嬿對瘟鬼的威脅豈不更甚,為何針對奇萊魁下手?。」蒼鳶附和說。

  「伶嬿天性機警,且其族裔遍佈各地,鎖定她為目標不僅難以得手,反有曝露行蹤之風險,這也是諸位山神放心讓她繼續追查瘟鬼之主因。」赭仙推論說。

  「那又為何不是這隻山豬?」蒼鳶伸手指向彘靈者問說:「這傢伙的鼻子也靈得很。」

  「像妳這樣動不動指著別人大呼小叫實在很無禮!」彘靈者不悅說:「還有,請稱呼我的尊號。」

  「彘靈者曾隨同本將團前往南化水庫協尋瘟鬼,或許因此令他心生忌憚。」謝將軍(光玄)猜測說。

  「想不到你這傢伙竟然有膽追蹤瘟鬼,看來我得對你重新評估才是。」蒼鳶訝異說。

  「如此推測合情合理,但吾認為瘟鬼早晚會對彘靈者下手,勸汝還是提高警覺為妙。」溪南山神提醒說。

  彘靈者不住點頭稱是,此時石僕忽然大聲稟報奇萊魁的病況有變,八名將爺聞言趨近床緣查看,瞧見其臉部與四肢倏忽冒出許多銅板大小的紅瘡,柳將軍促請石僕為他掀開上衣,這才發覺那些惡瘡幾乎遍及全身。石僕接著回報奇萊魁渾身發燙,春大神緩緩倒出冰水為他降溫,正當甘將軍取出令旗之際,忽聞洞外驚傳打鬥聲響,大夥豎起耳朵凝神戒備,隨後接連聽聞『咔啦~咔啦~』的石塊掉落聲響,溪南山神感應到石僕遭受襲擊,速即站起身子步下石椅。

  范、謝將軍搶快一步轉身奔向洞口,竟與強行闖入的瘟鬼撞個正著,謝將軍劈手擒拿他的右肩,范將軍翻掌扣壓其左腕。左右受制,瘟鬼左腕向內急扭、右肩往下猛縮,擺脫二位將爺鉗制即刻發動反擊,迴身揮肘襲向謝將軍下顎,同時把夾藏於指縫中的毒粉彈向范將軍臉部。謝將軍不閃不避硬生挨下此肘,顎骨承受衝擊力當下頓感一陣昏眩,腳下踉蹌險些重心失衡,范將軍緊急揚起羽扇掩面,後仰避開迎面飄來之毒粉。瘟鬼搶得須臾空檔快步越過二位將爺,奔向七名修煉靈出手噴灑墨綠色粉塵,首當其衝的彘靈者機警退避,依然免不了吸入微量瘟毒。瘟鬼毫不理會得逞與否,出手之後即刻調頭奔逃,夏、冬大神拔腿邁步緊追其後,范、謝將軍挪移身形張臂攔阻。

  迅捷奔近洞口,瘟鬼趁著范、謝將軍掄起刑具準備緝拿之際,搶先一步劈手撒出大量沙塵,二位將爺掌扇遮面側身防避,瘟鬼乘隙矮身鑽入低矮隧道竄出山洞。范、謝將軍察覺瘟鬼竟以細沙冒充毒粉,不待粉塵飄散旋即拔腿追去,不出幾步驚見出口處冒出熊熊烈焰,並且夾帶濃煙侵入洞內,夏大神箭步上前倒轉火盆,倒出大量冷灰餘燼盡數覆蓋火源,彈指之間撲滅火勢。范、謝將軍與夏、冬大神立時衝出洞外已然追之不及,舉目未見瘟鬼身影。

  四位將爺返回山洞,瞧見溪南山神呼出一口大氣把灰煙排出洞外,好讓洞內空氣恢復清新。謝將軍(光玄)走向彘靈者問說:「方才見你吸入毒粉,礙不礙事?」

  「現下並無不適,應該不打緊。」彘靈者回答。

  「瘟毒侵入體內未必當場發作,尚需觀察一段時日,大意不得。」赭仙謹慎說。

  「那那通常得過多久才會毒發?」彘靈者緊張問說。

  「很難說,每隻瘟鬼的製毒手法各有差異,得視瘟毒的性質與吸入數量多寡而定。」赭仙解釋說:「通常弱毒性的毒粉呈色相對鮮明,特色為發作快、易傳染,無色毒粉的特性正好相反,然而以上僅是粗略的分辨方法,不可一概而論。」

  「赭仙真是博學多聞,不知得要活到幾時才有這般學識。」伍翩翩欣羨說。

  「那可是以身試毒換來的慘痛經驗,沒什麼好羨慕的。」倩倩笑說。

  「先別忙著消遣赭仙,不知奇萊魁身中哪種瘟毒?」堢壠問說。

  「瘟鬼投撒於秀湖之毒粉為半透明狀。」甘將軍(冠天)說。

  「難怪健壯如奇萊魁也被折磨到昏迷不醒。」倩倩咋舌說。

  「當年對赭仙下毒手的瘟鬼,該不會就是剛才闖入山洞那隻?」蒼鳶好奇問說。

  「妳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,那傢伙數百年前即為李府千歲所收拾。」赭仙白眼說。

  「提醒各位,剛才那隻瘟鬼是假貨,真正的瘟鬼並無骨骼。」范將軍(黃騰)說。

  「確實,否則那一下肘擊不該有此渾重力道。」謝將軍(光玄)托著顎骨扭動頭頸說。

  「如此說來,我剛才吸入的粉末並非瘟毒。」彘靈者放心說。

  「恐怕不如你所想的那麼樂觀,倘若不是毒粉,那人無須自掩五竅行事。」范將軍(黃騰)搖頭說。

  范、謝將軍交換適才交手之發現,一致推測那人身上攜帶的毒粉為事先備妥,一旦用鑿便無法再製,所以才會隨手抓取沙土冒充瘟毒,光憑這點就足以證明來者絕非瘟鬼,並且大膽臆斷此人必定與瘟鬼有所勾結。甘、柳、范、謝四將埋怨這場突襲來得太過倉促,以致於未能及時開啟無界眼,平白錯失查悉其真實身分之契機。

  溪南山神對此瑣碎雜事不甚關心,頻頻催促將爺敦請保生大帝前來診病,甘將軍聞言高舉池府千歲令旗,暗自唸誦『代天巡狩池夢彪千歲駕前甘鵬飛將軍,恭請金闕御史醫靈真君萬壽無極保生大帝,降凡惠臨桃源溪南山神府邸。』

  放下令旗未久,速見一顆燁煜光球飛入洞內,強光消逝剎那,即見保生大帝本尊赫然駕臨,甘將軍手執令旗躬身行禮,溪南山神趕忙起身引領保生大帝來到床邊,同時差遣石僕搬來石椅供祂就坐。保生大帝坐下來詳細觀看奇萊魁的精、氣、神,稍後湊近他的臉頰嗅聞其鼻息,接下來以指端按壓他的手腕探測脈搏,沉吟半晌拿出小刀在他的人中、兩側耳垂與兩手中指指腹五處,各自劃開一道小創口放出污血,隨即取來銀針與艾草進行艾灸治療,下針片刻,果見奇萊魁身上紅瘡逐漸消退。保生大帝運勁凝於姆指,從奇萊魁前額的神庭穴依序按壓至後腦的啞門穴,令他幽幽轉醒,最後促請石僕取來紙筆開列藥方,囑咐每帖藥材倒滿三碗清水,溫火煎成一碗藥湯,每日服用三帖,十日後便可盡退瘟毒。

  診療結束,奇萊魁坐起身子道謝,保生大帝點頭示意,離去之際瞥見彘靈者氣色不對勁,遂問說:「可有感覺哪裡不適?」

  「突然感到全身筋骨劇烈酸痛,外加眼冒金星暈眩不己。」彘靈者虛弱回應。

  「何時染毒?」保生大帝再問說。

  「莫約半刻鐘前。」彘靈者說。

  保生大帝觀察他的眼白與舌苔,另行開列藥方,吩咐早晚一帖服用七日即可停藥,順口交代服藥期間禁忌事項,旋即化為光球飛出山洞。

  八位將爺眼見奇萊魁精神轉佳即便辭行,赭仙、堢壠、倩倩與蒼鳶同時告退,沿著林道返回鞍部,蒼鳶眼尖發現山谷下棄置一件灰色長袍,二話不說飛下山谷將它拾回。謝將軍認出此衣便是冒牌瘟鬼身上那件灰袍,甘、柳將軍立刻施展無界眼觀察長袍,確認丟棄者即是對赤靨施以針控傀儡術那名道人,看來此道與瘟鬼勾結甚深,將爺深信只要斬斷此一後援,瘟鬼穩當手到擒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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