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淵獨自來到麵攤專注盯著菜單,正在考慮要點哪些小菜,冷不防伸來一隻快手輕觸他的左肩,側頭斜睨發現身後空無一人,遂將注意力轉回菜單。未久又有一隻無影手搭住他的右肩,轉頭察看依然不見人影

  喃喃碎唸幾句隨即執筆勾選菜單,地淵冷不防感到後腰部被人猛戳一下,害他當下手勁失控,筆尖硬生劃破單子。心頭一把無名火起,雙手勁往桌面一拍,忽地起身轉頭瞠目怒視,店內顧客全數停箸愕然愣視,只見宗瀚蹲在一旁尷尬傻笑,地淵連忙向所有顧客賠不是,坐回原位忍不住開罵說:「哭咧,都幾歲人了還在玩這種臭酸把戲!」

  「恁母可好咧!都陳年老哏了,你也可以被耍到惱羞成怒。」宗瀚回嘴說。

  「很愛玩是吧?改天挖個洞給你跳,讓那隻大沙公陪你玩個夠本。」地淵冷冷威脅說。

  「好同學別這樣相害噠!」宗瀚岔開話題問說:「你來這裡吃麵嗎?」

  「廢言,難不成來麵攤吃牛排?」地淵反問說。

  「火氣幹嘛這麼大,其他人在不在坤叔家?」宗瀚問說

  「不知道,打算吃完麵再過去,現在君宇跟宙雄大概已經霸佔搖桿了吧。」地淵說。

  「肯定是,反正有兩台,待會過去應該還有得玩。」宗瀚說。

  「嗯,但我不喜歡虐殺嫩咖。」地淵輕蔑說。斜眼瞥見宗瀚翻白眼回應,不悅催促說:「你的話比牛毛還多欸,到底要不要點菜啦!」

  宗瀚撕下菜單隨意勾選,順手遞予地淵拿給麵攤老闆,隨即抬頭盯著螢幕上的荒誕新聞痴呆憨笑,地淵則是靜待上菜低頭猛嗑。過不了多久,桌面的空盤空碗不斷向上堆疊,吃飽喝足,地淵悄悄地把帳單推向對面,宗瀚不解其意,傻愣問說:「這是幹嘛?我又沒說要請客。」

  「講好的鬥牛賭注啊!」地淵邊剔牙邊說:「你該不是想抵賴吧。」

  「拜託好不好,昨天那場球賽根本沒有分出勝負。」宗瀚提高音量說。

  「這麼說來,小氣瀚還是想賴帳就對了。」地淵打個飽嗝說。

  「別亂講話,如果輸得心服口服,本人絕對二話不說直接買單,但是最後那球明明還有爭議。」宗瀚抗議說。

  「唉~失敗者總是不斷找尋藉口欺騙自己沒輸,完全不敢提起勇氣面對現實。」地淵嘆氣說。

  「不必故意在那邊酸言酸語,好膽正大光明打敗我們。」宗瀚不滿說。

  地淵慢慢伸出左手緩緩收回帳單,中途忽然定格望向宗瀚,只見他雙手交叉架於胸前,無動於衷側首盯著電視,絲毫沒有轉念之意,搖頭抓起帳單,無奈掏出錢包。宗瀚瞧見地淵不再堅持,緊隨其後來到櫃檯買單,從旁邊偷瞄一眼帳單,驚訝說:「我哭!在路邊攤吃五百多塊,你是豬喔!」

  「又不是你在付帳,是在哭個芋頭蕃薯咧!」地淵白眼說。

  「我看你根本早有預謀,哪有人一頓飯吃這麼多。」宗瀚咋舌說。

  「我就是喜歡暴飲暴食,關你鳥事!」地淵催促說:「你不是要去坤叔家?還不快走。」

  「喂~我還沒付錢欸,稍等一下啦。」宗瀚說。

  地淵按下電鈴等不到人出來應門,宗瀚貼著窗戶望向客廳內部,搖頭表示屋內空無一人,正打算離去之際,文良忽從隔壁巷子走出來,叫住兩人說:「你們也是來找坤兄的嗎?他去醫院晚點才會回來,出門前特地把鑰匙寄放在我家,就怕你們臨時有要緊事進不去。」

  「出了什麼事?坤叔人在哪間醫院?」地淵焦急問說。

  「不必緊張,聽說整修神像的阿坎師突然住院,坤兄只是陪同清河兄去探望他。」文良解釋說。

  「阿坎師?」地淵托腮問說:「好像曾聽坤叔提起這個名號文良叔知道他生什麼病嗎?」

  「我也不清楚,只知道他早上無故暈倒被人送進醫院,直到剛才還是檢查不出病因。」文良回答。

  「你跟人家又不熟,幹嘛這樣問東問西的,到底是在疑神疑鬼什麼啦。」宗瀚碎嘴說。

  「聽你的語氣,在我們之前,應該還有別人來過坤叔家,對吧?」地淵不理會宗瀚,逕自問說。

  「是啊,那個阿龍先回家了,另外一個叫做阿雄的陪他們去醫院。」文良回覆說。

  「宙雄幹嘛跟去?難道他也覺得事情不單純」地淵喃喃自語,沉思半晌接著問說:「請問他們在哪家醫院?我認為有必要前去瞭解狀況。」

  文良返家取來紙筆抄寫醫院地址和阿坎師的全名,地淵與宗瀚謹慎收下紙條,跨上摩托車騎往歸仁。來到醫院停車場,兩人總算聯絡上宙雄,得知坤叔與清河此時仍在急診室陪伴阿坎師,立刻前去找他們會合,地淵一見到宙雄就劈頭問說:「你是不是也懷疑阿坎師的病因與昨晚那件事有牽聯,才會特地跑來這裡調查?」

  「昨晚什麼事?」宙雄一頭霧水說:「我才奇怪你們跟阿坎師素無交情,無緣無故跑來探什麼病?」

  「難道你不認為他的病因可能與瘟鬼有關?」地淵小聲問說。

  「你想太多了,這樣緊張兮兮的不累嗎!」宙雄說:「我爸跟他是多年老友,所以我才會前來關心。」

  「好吧,看來是我多慮了。」地淵喪氣說。

  「恐怕不是多慮,這件事絕對不能等閒視之。」清河手持一疊文件說:「阿坎師全身上下檢查不出內外傷,給他做過驗血、心電圖、超音波、斷層掃描等各種醫學檢驗,報告出爐也沒有任何異常,他的呼吸、心跳、血壓等生命跡象也很穩定,但不知為何就是昏迷不醒。」

  「而且剛才急診室主任調閱阿坎師的病歷,查知他從未患過重大傷病,所以地淵的懷疑不無道理,我也認為事有蹊蹺。」坤叔接口說。

  「看吧!不是我愛猜疑,就連坤叔也起疑心。」地淵瞪著宙雄說。隨後低頭凝視阿坎師,觀察他的氣色說:「但是他的症狀又跟奇萊魁、彘靈者大不相同,完全不像感染瘟毒的樣子,實在是愈看愈困惑。」

  「所以你的看法到底是怎樣?我都快被你搞糊塗了。」宙雄不耐煩說。

  一夥人頓時陷入沉默,急診室內摩肩擦踵卻是異常寂靜,除了偶爾夾雜著醫生問診與病患哀號聲,此外再也不聞其餘聲響。宙雄納悶地淵為何不予回應,斜眼瞄到他的臉上浮現章魚足形目面譜,心知柳鈺將軍此時降駕必有緣故,馬上打手勢通報坤叔等人知情。阿坎嫂回來撞見地淵這副模樣差點嚇到落下頦,張大嘴巴正想尖叫呼救,清河趕緊伸出食指湊近嘴唇示意她切勿出聲,阿坎嫂急忙自摀嘴巴接連點頭。

  值班護士巡視完隔壁床病患,抬頭朝向阿坎師的病床緩步走來,宙雄與宗瀚默默挪動腳步,站到地淵面前擋住他的臉龐,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騷動。柳將軍惱怒兩人妨礙祂辦事,伸手逕往他們的後腦勺各賞一巴掌,宙雄與宗瀚氣不過,轉頭急欲發難,驚見一對狠辣眼神猛然瞪視,登時感到渾身惡寒不已,只得摸著鼻子硬把火氣吞進肚內。

  宙雄與宗瀚心有不甘碎嘴嘟囔,值班護士聽見兩人叨唸不休,皺眉警告說:「勿在病房大聲喧譁!若再這樣我就叫警衛趕你們出去。」

  「不好意思,我們不會再犯。」宗瀚道歉說。

  「咦?剛才好像看到一個畫臉譜的男生站在床邊,跑到哪裡去了?」值班護士納悶說。

  「那個人是病患的親友,探完病還得趕去別的地方登台表演。」地淵退乩後隨口胡謅說。

  「這樣喔,林先生一直沒醒過來嗎?」值班護士詢問說。

  「沒有,從早上昏迷到現在。」阿坎嫂回答。

  「真是怪事!」值班護士說:「院方正在幫他安排病房,病患家屬跟我來一下。」

  阿坎嫂隨同值班護士離開,宙雄悄聲問說:「為何這麼快退乩?」

  「已經查出結果當然要退駕,難不成想讓柳將軍留下來陪你們鬥牛嗎?」地淵說。

  「幹嘛這麼嗆,你吃了炸彈是吧?」宙雄不滿說。

  「中午吃飯時,地淵突然要我認了昨天那場賭注,可能是因為我不肯買單所以記恨到現在。」宗瀚悄聲說。

  地淵無意圍繞此一話題爭論不休,逕自說明方才調查所見-阿坎師清早步出家門,坐上駕駛座發動引擎,忽見一名面貌模糊的道士快步走來攔路,阿坎師按下車窗疑惑地望著他,那名道人禮貌開口詢問,是否記得數月前修復過一尊池府千歲神像。阿坎師未經考慮點頭說是,道人滿臉欣喜直接挑明來意,希望訂製一尊完全相同的神偶,阿坎師笑說工廠裡頭還有許多尊池府千歲神像任其挑選,保證雕工比起他所指定的那尊還要精緻。道人搖頭堅持只要復刻一模一樣的神像,阿坎師扳起臉孔唸他不識貨,兩人為此起了爭執,道人轉念從皮夾掏出一疊大鈔,表示只要阿坎師肯照辦,屆時會再捧上雙倍現金給他。

  阿坎師自覺專業受辱,把臉撇到一旁揮手趕他離開,豈料道人衝向車頭擋住去路,阿坎師不願跟他瞎耗,頻頻指著手錶表示趕時間,隨後猛按喇叭示意他閃到一旁勿再擋路,道人伸腿抵住保險桿硬是不肯放行。阿坎師按捺不住脾氣,摘下鼻樑上的老花眼鏡,打開車門衝上前去與他理論,道人再次詢問依舊得不到首肯,驟然翻臉取出狼毫筆,催動咒術依序點向他的雙眼、雙耳以及嘴巴封其五竅,阿坎師頓失視覺、聽覺與嗓音,當下驚惶不已平舉雙臂慌亂摸索,企圖逃進自家大門。道人從容收起狼毫筆,順手取出符紙夾於指間,手握劍指按壓於阿坎師的眉間焚燒,並使燃符灰燼全數沒入他的印堂,道人挪開劍指瞬間,阿坎師立時喪失意識仆倒於自家門口。

  時過不久,阿坎嫂納悶自家車輛為何仍未駛離,急急忙忙步出門口查看,這才發覺阿坎師倒地不醒

  地淵述完事發過程,宙雄接口問說:「然後呢?」

  「接下來只看到兩顆大頭擋在我的眼前。」地淵沒好氣說。

  「用膝蓋想也知道之後就被送進醫院,多問的。」坤叔白眼說。

  「究竟是什麼符法可以使人瞬間昏迷?」清河疑問說。

  「那是一種把魂魄勾攝出來封入印堂的鎖魂符術。」地淵回答。

  「有沒有辦法破解這種法術?」宙雄接著問說。

  「有法就有解,熬到法術時效過去自然就會醒來,只不過時間長短得看那名道人的法力強弱而定。」地淵煞有其事說。

  「這我當然知道,但我是指以術破術的具體方法。」宙雄煩慮說。

  「柳將軍似乎有把握破解,只不過」地淵話只說了一半。

  一夥人隨著他的目光環顧四周,有默契的同時點頭,確實不宜在人來人往的急診室內降乩救人,清河說:「反正阿坎嫂已經去辦理住院手續,不如等到轉入病房再來進行,應該沒差這一時半刻。」

  「不只這個問題,現在無法確定柳將軍是否會再主動降駕,最好備妥淨香爐、家將服、刑具、羽扇和令旗以應不時之需,可是那些東西放在坤叔家。」地淵說。

  「我以為將爺降駕就能搞定,沒想到還得動用令旗。」坤叔詫異說。

  「不確定那名道人的道術深淺,還是順便把令旗帶來比較保險。」地淵慎重說。

  「這還不簡單,打通電話叫快遞瀚送來不就得了。」宙雄突然想到說。

  「我就站在旁邊你還敢這麼說,簡直完全忽視本人存在」宗瀚黯然說。

  宙雄拿出手機裝忙,省得再聽宗瀚碎唸不止,順手播給君宇和荒龍,兩人都推說有約會不願理睬,最後只好請光玄前去取物送件。

  轉往普通病房不久,光玄隨後送來地淵所需之物,然而院內四處裝有煙霧偵測器,絕無可能在病房裡頭焚香起乩,清河與地淵不得不帶著法器來到空地進行降乩儀式。柳將軍施法隱身回到病房,阿坎嫂拉起病床隔簾,宙雄與光玄幫忙扶起阿坎師,宗瀚快步走出病房站在走道負責把風。柳將軍左右手分執羽扇和板批,唸誦咒語使其分別幻化為筆頭和筆桿,再將兩者組合成一隻完整毛筆,依序在阿坎師的眼、耳、口部勾畫符文,只見他的五竅陸續湧出一層黑色蠟膜,阿坎嫂抽出面紙正想擦拭,怎知蠟膜接觸空氣立即昇華消失。

  三種感官恢復知覺,阿坎師圓睜雙眼、張大嘴巴、擺動耳廓,一度嘗試表達卻是動彈不得,只能勉強從喉頭發出『啊』之類的單音,阿坎嫂見狀情緒激動尖聲叫喊,此舉引來隔壁病患側目以及醫護人員關注,護士步入病房發現阿坎師甦醒,急忙呼喚主治醫師前來看診。等到醫療人員離去,柳將軍催動術法復原毛筆,右手收起板批改持令旗,以旗桿底端敲擊阿坎師的印堂,忽見他的眉間浮現潦草符文,左手執穩扇柄倒寫筆劃拭去符籙。

  阿坎師的前額恢復一片淨白,但卻未如預期那般恢復意識,柳將軍鎖眉深思,想不透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,偶然瞥見他的印堂隆起一顆時大忽小的半圓形肉球,彷彿急欲衝破皮囊禁錮那般顫動不已。柳將軍恍然了悟,原來方才僅是撤除道人的符術,並末釋放受到閉鎖的魂魄,於是平舉令旗覆蓋阿坎師的臉部,誦咒調出魂魄施法收入羽扇,旋即拔起一根羽毛塞入他的嘴裡,隨後撤回令旗改執板批,由上而下拍打他的全身筋脈,助其魂魄迅速歸位。儀式尚未執行完畢,乍見阿坎師倏然坐起,吐出口中的羽毛,粗言問候那名夭壽道士的祖宗八代。

  護理站幾名值班護士聽聞謾罵聲,以為病患家屬爆發嚴重衝突,逾半護士衝入病房瞭解狀況,瞧見阿坎師精神抖擻嚷著出院皆感訝異,主治醫師豈敢輕易放行,謹慎為他安排全身健檢這才返回工作崗位。清河概略交代事情原委,阿坎師滿臉狐疑環視眾人,非得見到阿坎嫂點頭附和才願相信,阿坎師伸個懶腰躺回病床,清河問說:「你熟識那位道士嗎?」

  「根本不曾見過這個人。」阿坎師攤手說。

  「既然跟他素不相識,為何堅持要你幫他雕刻神像?」坤叔納悶說。

  「天曉得,簡直莫名奇妙!」阿坎師氣憤說。

  「請問你還記不記得那個人的面容?」地淵問說。

  「印象深刻,燒成骨灰我都認得。」阿坎師咬牙說。

  「能不能敘述一下他的樣貌?」地淵追問說。

  「描述不如描繪,乾脆畫給你們看比較快。」阿坎師說。

  宗瀚主動跑去護理站借來紙筆,阿坎師隨手揮灑精準呈現,不出多久時間,便把一幅摹繪傳神的半身人像遞給一夥人傳閱。

 

 

  「這個人的長相有夠平凡,就算路上偶然撞見也未必認得出來。」君宇盯著畫像說。

  「縱使知道他的長相,我們還是對他一無所知。」荒龍皺眉說。

  「看來只好攜帶這幅畫像四處探聽,搞不好真被我們問出結果。」德洪隨口提議說。

  「這個方法乍聽之下愚蠢無比,但若交給人脈廣闊的清河叔執行,搞不好真的有機會查出名堂。」黃騰附議說。

  所有人聞言同時轉頭望向清河,皆盼他能給予正面回應,縱使承受莫大的目光壓力,清河還是潑冷水說:「全台灣道士不下十萬人,光憑這幅畫就想探知此人身分,恐怕沒你們想像的那麼樂觀。」

  「管它樂不樂觀都得盡力嘗試,這個惡道士在兩天內發動三次襲擊,若不儘早將他揪出來,我看很快就會出現下一個受害者。」冠天說。

  「有道理,但我認為赭仙廣結道友,請他代為打聽或許更加合適。」坤叔建議說。

  「不過那些修煉靈通常居無定所,該去哪裡找他才好?」光玄喃喃問說。

  「那傢伙可真會挑選時機,有事沒事逕往這裡跑,需要幫忙的時候反而躲到無影無蹤,乾脆起乩讓將爺召喚赭仙過來。」宙雄叨唸說。

  「若無千歲爺降旨,將爺可不是我們隨便請一請就會降駕的。」清河搖頭說。

  宙雄神經兮兮地跑遍屋內屋外呼喊其名,德洪湊上一腳隨之起鬨,任憑他們喊到口乾聲啞依然不見赭仙現身,反倒喚來一名意外訪客。黑狗修煉靈來到門外探頭探腦,宙雄與德洪奔上前去詢問牠是否知曉赭仙身在何處,只見黑狗搖頭不已,兩人轉念問牠是否前來通報瘟鬼下落,黑狗表示純粹是聽聞有人不斷呼喊赭仙名號,基於好奇才會循聲來此探查。

  光玄順勢問牠能否問得赭仙此刻動向,黑狗表示可以試著幫忙聯絡,隨後轉身面向門外二長一短高聲嚎吼,鄰近狗群吠叫呼應。不出多久,即聞一陣狗吠聲由遠漸近而來,黑狗解譯說:「赭仙接獲伶嬿轉達立時動身,現下應當已在路上。」

  左右無事,一群人沏茶嗑牙消磨時間,一盞茶時間過去,赭仙匆促趕來卻見他們神態悠哉,不解問說:「各位不是急切找尋劣者,何以如此安逸閒適?」

  「先別管那些,這裡有一幅畫像,我們想請你幫忙打探這名道人?」宙雄問說。

  君宇掀起塑膠墊抽出畫紙伸手遞出,赭仙接過畫像端詳片晌,詫異問說:「渡水道長!難道你們不知此人作古甚久?調查一名死人的用意何在?」

  「怎麼可能!」地淵難以置信說:「阿坎師昨天早上才遭到此人襲擊,這幅畫正是他親手所繪。」

  「這個人應該只是恰巧長得像那位渡水道長而已,或許不是同一個人。」清河插嘴臆測說。

  「何只長相,就連氣質、體態甚至施用的法術都一樣,哪來這麼多巧合!」冠天激動說。

  「搞不好是渡水道長的後代子孫,這樣解釋勉強說的過去。」宗瀚推論說。

  「劣者確定渡水道長並未留有後嗣。」赭仙搖頭說。

  「暫時撇開勾結瘟鬼暗助遙影君不談,以銀針控制赤靨行動,假冒瘟鬼突襲彘靈者,施展符術加害阿坎師,都是這幾日才發生的事,怎有可能是由一個早就掛點的古人所為。」地淵皺眉說。

  「難不成這傢伙是蔭屍?」坤叔胡亂猜測說。

  「你們究竟在講些什麼?我怎麼愈聽愈胡塗。」赭仙一頭霧水說。

  冠天與地淵耐著性子詳盡敘述幾次施展無界眼所見,赭仙聽完兩人說法,總算理解他們何以如此篤定四次所見的模糊身形皆為同一人。然而他卻想不透這八人為何對於畫中那名道人,也就是渡水道長既死的事實感到如此震驚。

  赭仙急欲釐清疑惑,遂問說:「五十三年前,劣者親眼目睹渡水道長卒於茄萣海岸,而你們既是將爺乩身,歷經多次降駕焉能不知此事?」

  「我們雖能記得起乩期間發生之事,但是無法探知將爺的過往記憶。」光玄解釋說。

  「原來如此,難怪各位不認得渡水道長。」赭仙恍然說。

  「能不能換你說明一下,當時究竟看到什麼?」君宇請求說。

  赭仙鉅細靡遺述說事件原委,城隍爺調遣將爺出馬緝捕渡水道長,此一消息傳出即刻造成轟動,許多修煉靈千方百計施法變身隱匿暗處,目的只為親見這場家將團鬥法惡道士的難得戲碼。赭仙坦承自己也是其中一員,更是少數有幸目睹全程者之一,從廟前廣場出將開始,一路跟隨到家將團返回廟埕為止,所以才敢如此篤定渡水道長早已亡故。聽完赭仙之言,地淵不免問說:「那麼,昨日襲擊阿坎師的人又會是誰?」

  「實有多種可能,劣者不作無謂臆測。」赭仙搖頭說。

  「該不會你當年所見,又是一場詐死騙局?」冠天質疑說。

  「渡水道長騙得了一次瞞不過兩次,當年其魂魄確實是在倉皇無措的狀態之下被謝將軍勾出,與從容設局讓鬼差帶回地府的鬼替身不得相提並論。」赭仙斬釘截鐵說。

  「講了老半天還是沒有任何進展,不僅那名道人的身分成謎,甚至連行蹤也不明。」荒龍說。

  「渡水道長樹敵甚多,劣者只需四處宣傳此人未死之訊息,保證有人等著排隊找他算帳,屆時你們儘管專心緝捕瘟鬼即可,根本無須為他傷神。」赭仙說。

  一夥人聞言紛紛點頭表示贊同,商榷定案,赭仙索性留下來陪他們隨意閒聊,黃騰突然想到說:「赭仙剛才所描述的時間、地點,與坤叔小時候所見的家將夜巡完全吻合,你們該不會是目睹同一件事吧?」

  「記得坤叔說過,他阿母被一個身穿道袍的鬼魂給嚇暈,看來應該就是渡水道長。」德洪接口說。

  「當時隊伍行進到一間民宅前,確實引發一場意外騷動,想不到竟然是呂先生之舊居,真巧。」赭仙微笑說。

  「如此說來,坤叔老早就見過渡水道長,怎麼看到畫像還是認不出來?」宙雄納悶說。

  「等你活到六十多歲,再來回想五十幾年前只見過一次面的臉孔,我就不信你能記得多少。」坤叔不悅回應。

  「哈,我能體會你的苦惱,坤兄不必跟年輕人認真。」清河笑說。

  眼見暮色逐漸深沉,赭仙告辭離去,一夥人也開始收拾物品準備返家,坤叔叫住他們問說:「明天順進要來茄萣洽談漁產生意,我跟他約好中午在興達港吃飯,有人要去否?」

  「順進叔!」黃騰率先表態說:「那肯定有好料的,我百分之百有空。」

  「萬一臨時有事得要出陣怎麼辦?最好有人留守坤叔家,但絕對不會是我。」地淵提起說。

  「超級想去,不過我已經答應女友明天陪她一天,請問可以攜伴參加嗎?」荒龍問說。

  「想得美咧!」宙雄賊笑說:「不如你明天帶她來坤叔家約會,反正這裡寬敞又安全,你們想做什麼請自便。」

  「別聽他在那邊練瘋話,只要想去的都可以去,逾時不候。」坤叔說。

  翌日下午,一行人撐著飽實的肚皮走出餐廳,順進打聲招呼即便獨自前去會晤客戶。

  大夥隨性漫步到情人碼頭,荒龍與女友整路忙著曬恩愛,當眾肢體調情便罷,竟然不顧路人眼光大玩疊字遊戲,不僅互相以小鼻鼻暱稱對方,甚至嚴重到每字每句都得加上疊字,彷彿若不如此就不夠恩愛,惹得其他人頻頻作嘔,只想裝作不認識兩人。荒龍心血來潮想要待到傍晚欣賞夕陽西落,所有人推托天氣燠燥不願與之同行,假藉購買冷飲之便快步走向停車場驅車離去。

  返回客廳,坤叔將冷氣開到最強,濃烈睡意伴隨陣陣涼風徐徐吹來,所有人半躺在沙發上漸感眼皮沉重,忽地傳來『碰~』的關門聲響,荒龍滿臉疲憊走進客廳,光玄半眠半醒瞥見他的後頸掛有兩道刮痧瘀痕,瞇眼問說:「怎麼啦,中暑了嗎?」

  「有夠掉漆,別再提了。」荒龍有氣無力說。

  「活該該,誰叫你愛看夕陽陽!」德洪幸災樂禍說:「好在我們沒有留在碼頭陪你發瘋。」

  「啊哈哈哈,你看看你!」宙雄大笑說:「耍浪漫嘛!展氣魄嘛!放閃光嘛!噗嗤~」

  「不錯嘛,還有女友幫你刮痧。」冠天故意問說:「講老實話,你們有沒有趁機打上一架?」

  「我跟她感情好得很,幹嘛打架?」荒龍裝蒜說。

  「少來這套,你明知道我指的是妖精打架,到底有沒有啦?」冠天不死心問說。

  「哭咧,打你個死人骨人頭啦!」荒龍白眼說。

  「講到你們這些大學生,整個腦袋只有裝潲而已,實在不長進!」坤叔半閉著眼睛說。

  「拜託咧,坤叔這句話實在夭壽粗魯。」黃騰抗議說。

  「哪有你們以前粗魯,那才是真正的髒話連篇。」清河插話說。

  「在講你們吶,多虧千歲爺派你們下地府治好髒嘴病。」冠天指著其他人笑說。

  光玄聞言轉頭望向神像,無意間瞥見神案的擺設與平日大不相同,訝異問說:「坤叔什麼時候奉祀兩尊池府千歲?」

  「怎有可能?你是在眠夢喔。」坤叔惺忪說。

  「咦?小炫講得是真的,大家快點起來看!」宙雄大喊說。

  坤叔驅走睏神率先從沙發彈跳起來,其他人緊跟著來到神案察看,果見神桌上對襯擺放兩尊外觀幾乎相同的神像,而且桌面的灰塵印子業已擦拭得一乾二淨,根本無從瞧出端倪。坤叔搔頭說:「早上燒香還很正常,一定有人趁我們外出這段時間動過手腳。」

  「原來那個惡道士找上阿坎師竟是為了搞這齣把戲,既然後來找上別人復刻神像,就不可能雕得一模一樣,仔細檢查應該可以分得出來。」地淵說。

  「嗯,兩者確實存有差異,不過究竟哪一尊才是原本的千歲爺?」坤叔湊近神像端詳片刻說。

  「連坤叔都無法分辨,這下腫了。」德洪驚慌說。

  「腫你個大頭鬼,惡道士應該料想不到我們能夠跟千歲爺溝通,讓我來試一下便知分曉。」宙雄說完挪動腳步來到左側神像前拱手行禮,直接挑明詢問祂是否為真的池府千歲,只見這尊神像緩緩開口簡單說是。宙雄當下決斷說:「比我料想的還要順利,看來這一尊鐵定就是原本的千歲爺,快把右邊那尊假貨拿去丟掉!」

  「喂,這也太草率了吧!好歹也得兩尊神像都驗證過再來定奪。」光玄急忙阻止,其他人齊聲附和。

  宙雄嘴裡叨唸麻煩,仍是迫於壓力移至右側神像前,躬身行禮問說:「請問祢是真的千歲爺嗎?」

  「是也,諸位務必明辨左虛右實,莫讓奸黠之輩陰謀得逞。」右側神像回應說。

  「糗大了,這尊講得更多,看來惡道士似乎有所準備。」宙雄尷尬說。

  「所以祢的意思是指,左邊那尊神像是假的池府千歲?」光玄接口問說。

  「既已點明虛實,爾等理應了悟!」右側神像說。

  縱使耳聞祂如是說明,沒人真敢就此妄下定論,一群人立於客廳來回踱步,絞盡腦汁思索是否還有其它方法分辨兩尊神像之真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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